那是一個夏日,正好是在東京都內舉行的格鬥大賽決賽的日子。
雖然平時的訓練在此取得了成果,順利地獲得了冠軍……但我,卻有些失落。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我參加大賽是為了能向大家更好的推廣相撲的美妙。當然,作為力士方面我也絕不會妥協。拚上我所有在相撲場上全力碰撞,其結果就是直指奪冠這個目標。
在這次大賽上,我敢說自己已經足夠展示出了與此目標相稱的相撲。
但是,我們的相撲部——卻完全沒找到任何一個新部員。
也許是對相撲感興趣了吧,在頒獎儀式之後有記者跟我打招呼了。我試著勸誘了他們,但是沒有得到令人滿意的回答就結束了。
是的,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這樣在休息室裡喝著紅茶,稍稍沉浸在感傷的氛圍中。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敲了門。
「對不起。四條雛子小姐,可以佔用您一點時間嗎」
「好的,請說~」
來到休息室的是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的兩位大叔。
「社長希望與雛子小姐單獨談談…………」
拿起被遞過來的智慧型手機,喇叭擴音傳來了聲音。
「剛剛在場上的活躍表現,我都看到了。我一直在尋找像你這樣的戰士」
這是猶如歌劇名優一般凜然的語調。富有張力的女性的聲音。
突然想起來了,我對這個聲音和說話方式記憶猶新。她是安娜斯塔西亞。是勢如破竹進軍全球的企業社長。
聽父親大人說過,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或許她是坐在VIP席位上觀看了比賽吧。
「在看到你第一眼的瞬間……就讓我著迷了! 卓越的品味,細膩的技術。今天的主角就是你,Miss雛子!」
想必在電話的另一端,她一定是滿臉歡喜的樣子吧。充滿活力的聲音在休息室裡迴響,讓人不由而感。
明明沒有當面對話,卻能將情感這樣傳達。想必一定是位坦率溫柔的人吧。
「哎呀……真是非常感謝~」
「這次給你打電話,正是因為你的才智促使了我提出這個方案。Miss雛子,怎麼樣。想不想轉會到我所經營的運動俱樂部來? 不僅想讓相撲發揚光大,也在此保證,會向作為專屬戰士的你提供各種各樣的機會」
「不用勞您費心了~。沒有什麼比和同學們一起訓練更快樂的事情了~」
「當然,你的同學們也可以一起過來」
「哎呀~、您竟然會這麼熱心地關注相撲部的事情……――啊!?」
我都做了些什麼呀,不知不覺就熱衷於對話,失誤了。
安娜斯塔西亞女士看上去對相撲很有興趣的樣子。這明明就是邀請她入部的大好機會啊……啊啊,雛子,真是犯了一生的疏忽啊。
「——不過呢,在實現這個提案之前,請允許我附加條件。把那個交給Miss雛子!」
在旁邊待命的黑衣大叔遞給了我一個信封。
那個信封裝幀高雅,用了古樸的封蠟。使用的應該是羊皮紙吧。 手指的觸感很好,很光滑。
「正如背面記載所述,這是KOF的特別推薦信。只要有它,你就可以作為我推薦的戰士參加大賽」
在安娜斯塔西亞女士的言詞引導下,把信封翻了過來,那裡確實寫著『KOF特別邀請函』的字樣。
啊,KOF。這個詞匯復甦了我曾經翻滾的回憶。
舞小姐,瓊小姐,百合小姐……還有,魔同學。大家,都還好嗎?
「如果你能在這次大賽上留下優秀的戰績,並在證明你是世界級的相撲摔角手的那一天……我自會兌現剛才的承諾。到那時,我就會邀請你和你的同學一起加入我的安娜斯塔西亞運動俱樂部!」
「所以說啦,轉會是很讓人困擾的~。如果安納斯塔西亞女士可以加入我們相撲部的話,明明大家都會非常歡迎的說~」
我才剛坦率地陳述了自己的感想,就聽到了安娜斯塔西亞從椅子上起身站起來的聲音。
「如果想實現你的願望,就請你獲得冠軍吧! Miss雛子!」
在聽到明朗愉快的加油之後,電話就突然掛斷了。
變回寂靜的房間裡,我,仔細地想了想。
剛才的對話內容,也就是說——……如果在KOF上獲得冠軍,安娜斯塔西亞女士就會加入相撲部的,一定是這樣沒錯。
舞小姐等人一定也會來KOF的吧。向全世界的人們宣揚相撲的優點,和大家再次相會,然後帶很多新部員回來……這計畫真是越想越有魅力呢。
我當場從信封裡拿出特別邀請函,並在同意欄上簽了字。黑衣大叔收回信封,鞠躬行禮後離開了休息室。
「那麼,我會以優勝為目標加油的~」
首先從今晚的相撲火鍋開始吧。我懷著興奮的心情離開了這裡。
從上上次大賽開始變得疏遠的伊麗莎白·布蘭克托爾那裡來了一封信。
這封信字跡娟秀,寫道自己會在KOF大賽結束後想去上海見一下『某個人物』,也對自己的長期杳無音訊表達了歉意。
從字面上也能顯現出她一如既往的一絲不苟,同時也讓人眼前浮現出和她有點不合的神武嘟嘟囔囔抱怨的樣子。
雖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沉浸在感傷中的性格,但卻不由得邁向了與神武相遇的這座城市,也許是因為有一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遺憾的事吧。
燈紅酒綠的上海市中心,摩天大樓高聳林立,一位年輕人正悄無聲息地走著。
他是一個美麗的年輕人,有著東方人的面貌和略帶憂傷的氣質和引人注目的美貌,他在沒有視線所及的黑暗中默默前行,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如影畫一般沉靜的美青年——墮瓏,他安排了一次與友人神武的久別重逢。更重要的是,神武這個人一定是要麼出意外,要麼遲到,一定不會準時到達,所以他一邊散步一邊消磨時光。
但是,無論走多少步,也無法得出任何結論。
「……那麼,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低頭看了看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信封,微微吐了一口氣。
正是這個信封造成了他現在的苦惱。這封寫著『KOF特別推薦信』用複古方式蠟封的羊皮紙信封,是在受到伊麗莎白來信的第二天寄到墮瓏手上的。
KOF大賽本身並沒有什麼令人煩惱的地方。甚至相反,為了追查叛徒的飛賊首領,也就是親生父親——龍的蹤跡,他曾經有過兩次參賽經驗。
然而,都未能如願查到想要的結果。在撲空了一次兩次之後,還對這次大賽抱有什麼希望看來也是徒勞。墮瓏根本不在乎巨額的賞金。只是這封信來的時機也太可疑,讓他不由得感到一絲疑惑。
「事到如今,沒有能吸引我的東西了……什麽都沒有 ……」
無論考慮了多少次,果然墮瓏還是找不到參加這次KOF大賽的理由。
雖然如此,但是不知為何,他似乎無法丟棄這個信封。
緩緩抬起頭,他發現路人都放慢了腳步,好奇地將目光投向了附近大樓上安置的大螢幕。
揚聲器突然響起了吵雜的廣告歌,畫面上出現了『Martial Mayhem KOF SPECIAL』的炫目文字。
也許是因為贊助公司的原因,今年的KOF大賽比起以往有了更多的媒體報導。雖說是特別參賽名額,但是墮瓏的本行畢竟是一名暗殺者。之所以對事物缺乏熱情,也是受到這方面的影響。
「接下來是對『KOF大賽』參賽選手的獨家採訪! 請看這段影片!」
鏡頭從攝影棚切換到法國的一條林蔭大道,屏幕上出現了一對男女的身影,面對著採訪人員。
在繁華的城市景觀中站著的是墮瓏熟知的來自法國的千金——伊麗莎白·布蘭克托爾。站在她身旁的用兜帽遮住面部的男子,應該是她的隊友吧。
「庫克里選手會繼上屆之後繼續參戰。而據我所知,伊麗莎白選手也曾有過數次出場參賽的經驗……」
「是的。這次大賽我同樣會確保不負布蘭克托爾之名的」
伊麗莎白的表情嚴肅端莊,沒有一絲陰霾,而看著她的墮瓏卻瞇起了眼睛。
神武,還有和她組隊出場過的以往的KOF大賽。那次大賽有些不對勁。不僅是墮瓏,就連那個神武都曾被一種陰森的不適感和失落感困擾了一段時間。
墮瓏清楚地記得那時她的身影,在最後壓軸的煙花燃放中,她緊握著紅色的髮箍,毫無生氣地不知走去了什麼地方。作為隊伍,留下的是極其普通的戰績。明明沒有什麼有辱家族名望的地方,但自從這次之後伊麗莎白就將自己關在了宅邸之中。
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出現在媒體面前的伊麗莎白現在的表情,她一定是已經跨越了之前的難關了吧。
確認到了老朋友現在安好,墮瓏已經感到滿足,就在他正要準備離開的時候。
「關於你這次的首次參賽……你有什麼感想?」
本應該已經離開大螢幕的墮瓏的視線,卻定格在了那張嘻嘻哈哈的面容之上。
像是迎合被遞過來的麥克風一樣,他從畫面外突然顯現身姿。他那戲謔的笑容,那長滿雀斑的臉龐,似乎集魅力與調皮於一身,讓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呵呵,是阿,初次參戰很心跳緊張唷♪」
這個聲音聽起來並不熟悉。但是它卻很『奇怪』,墮瓏自己清晰認識到這點。
似曾相識的奇怪的不協調感和喪失感動搖了腦髓。在與眩暈相似的感覺深處,越來越有一種焦躁感,讓人一步就能想起遺忘了的什麼。
搖晃著姿勢的墮瓏將肩膀緊貼在牆壁上支撐著身體,再次將視線轉向大螢幕。此時,隔著鏡頭和他對視了目光。
「――是『阿修』……! 阿修·克里門森……!」
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墮瓏的意識變得清晰了。
就像拼圖上的一塊拼圖鑲嵌在一起一樣,模糊的記憶被刷新。
「搞不好,以前的老熟人正看著呢?我會試著努力不辜負朋友期待的喔」
阿修一邊說著,一邊向鏡頭揮著手離開了。隨後又故意去搭話身邊刻意想讓自己低調不顯目的兜帽男,像是要分散大家對他倆的注意力,伊麗莎白乾咳了兩聲回到了採訪人員身邊。
墮瓏不由得會心一笑,隨後,俯視著自己已不知不覺握緊的特別推薦信。
「……你果然,是個狡猾的傢伙啊……」
他用手指展開因被緊緊握住而變得皺巴巴的信封,無聲無息地轉身,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無人知曉,他曾在嘴角上浮現的淡淡笑容。
師父曾說,所謂「次元魔物」,是超越了人類知識範疇的存在,自宇宙誕生以來,就似乎一直近在咫尺地監視著這個世界。
關於這個在現實世界中無法目測的魔物的傳承錄,是自太古時代起起稿編撰的人類的探求心和堅強意志的結晶。沒有前兆的天地異變,違反世理的異常事態。即便有時會有一些使用異能之力追尋這些事物的人們,也只能知曉其力量的一鱗半爪,或者說是對其真實形態的一瞥。為了免去將災禍留給後世,他們將知識傳承並延續了下去。
直到某一天,當其超越常理顯現於世上之時,正義的守護人——也就是娜吉德要做的事情就是以其阿巴亞長袍的力量來獵取魔物。
然而,據說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了解次元魔物這個存在傳聞的並非只是娜吉德等人。
在非洲大陸廣闊沙漠的深處,存在著將此魔物視為死亡和重生的神靈而崇拜,且擅於預知其顯現的部族。
不是靠血脈而是靠知識所傳承下來的一族——為了追尋他們最後的足跡,娜吉德造訪了非洲大陸的內陸。
在綠洲的附近有一座肖然生息的村落,娜吉德和響導走進了那裡的一間民宅。
「房子的主人似乎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據說是被捲入了沙塵暴。真是可憐……」
雖然房主生前應該是把房屋保養得很好,但現在地板上已經薄薄地堆積了混著沙土的灰塵,看樣子已經有一陣子沒什麼人進出過。
然而,窗戶和門卻沒有腐朽地保留著,給人的印象是,雖然貌似被長年放置卻很奇怪地似乎被誰保養過。當然,如果說是附近好心的居民幫著進行保養的話也是可以接受,不過娜吉德卻感到有點不對勁,從而耿耿於懷。
「這裡沒人嗎?」
聽到她的提問,響導環視了一下房間,略顯悲傷地搖了搖頭。
「聽隔壁的老人說,房主的小孩應該已經接管了這所房子才對……看起來是這樣。但應該有一陣子沒人在這裡了。所以才變得這番風景……」
他視線的前方是一個彷彿被翻了個底朝天的破舊書架。是房子沒人住以後有小偷進來過了嗎。看上去有點價值的書籍像是都被連根拔起地偷走了,只有石板和羊皮紙散落在地上。而且也都嚴重地損壞了。
娜吉德拿出一張照片,觀望了一下四周,當意識到這裡並沒有想找的東西後,她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勞煩你一起前來真是抱歉了。不過還有一件事,回到鎮上之後再辦就好……我想繼續追踪贓物的下落,能幫我介紹線人嗎?」
「小事一樁」
他邊說邊笑了笑,然後對著荒廢的房子念了禱告詞之後就離開了。
娜吉德模仿了他的禱告詞,隨後又重新看了看這座荒廢了的房屋的樣子。
「被滅族的最後一位大隱士所遺留下的手稿嗎……。就算是為了一族的遺憾,我也一定要找到它」
看著從師父那裡得到的一張照片,她靜靜地皺起眉頭。
追尋一冊手稿的旅程,對娜吉德來說是一段有意義的時間。
幸而有優秀的嚮導幫忙介紹了優秀的線人,追尋大隱士家中被盜書籍的踪跡並不算一件難事。輾轉了幾個城市和商店,那冊手稿最終抵達了埃及的亞歷山大港。
在一條狹窄的小巷裡悄然挺立著一家舊書店,這裡是旅程的終點。
這家店從外觀來看,似乎稱作為雜貨店會更合適。因為陳列了很多雜物商品所以店內看起來有些狹窄,不過所有商品都進行過保養,能看得出一件一件的商品都被很好地呵護著。
當娜吉德踏進店門,坐在一張高級桌子前正看著書的老闆抬起了頭。這位上了年紀的男人笑了笑,回了個招呼。
「我想要這個商品」
娜吉德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了一張照片。
窺視了一眼這張拍攝了陳舊手稿的老舊照片,老店家皺起了眉頭沉思了起來。隨後,突然 “啊”了一聲,並把照片還給了娜吉德,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這玩意兒已經賣掉啦」
「賣掉了? 怎麼可能……」
雖說是非洲的大隱士所留下的手稿,但對於不理解其意義的人來說毫無價值。尤其這件事,是娜吉德的師父這樣的人物才知曉的傳聞,說被買走了簡直就是難以置信。
是想利用次元魔物來行惡之人,還是誇張聳動的民間傳聞引來的好事之人。不管怎樣都必須弄清楚,是何人、因何目的將手稿納入了囊中。
「可以請問買家是位什麼樣的人物嗎」
「是個男的。長什麼樣記不住了。因為他戴了個兜帽遮住了臉」
「戴兜帽遮住臉的男人,嗎……。還有什麼其他特徵嗎?」
「特徵嗎。聽聲音,感覺蠻年輕的……」
感覺像在一邊打手勢一邊敘述時喚醒了當時的記憶一樣,老闆探出了身子繼續說了起來。
「想起來啦。那個男人的衣服臟兮兮的都是灰塵,到手指尖為止都沾滿了沙子。我還問了他是不是在沙漠裡不小心摔倒了……」
聽了這位饒舌老闆的話,思考中的娜吉德的腦內掠過的是一個青年人的身影。
披著壓得很低的兜帽的可疑外表,從兜帽中傳出的粗暴的言語和無禮的態度。最重要的是,他所持有的沙的異能力。和他操縱的流沙重疊於一個畫面,在非洲內陸的荒廢民宅里見到的沙塵不由地閃現在腦海中。
「講話很快態度又很差,是吧?」
聽了娜吉德的話,老闆大力地點了點頭。
「他一直大呼小叫著說自己才是合法所有者什麼的。我可不想讓他弄髒我的其他書籍,為了趕緊打發他走,所以就很快賣給他了。不過他可不像是什麼好事之人或是學者之流,也根本不像小姐這樣的勤勉好學的學生。你還是不要和他扯上什麼關係為好。」
老店家雖然面帶厭煩的表情一直數落著之前客人的不是,但看到娜吉德的眼睛,卻露出了善意爽朗的笑容。他微微搖晃著身體,環顧了一下四周陳列著的古書之海。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啦。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嗎?」
娜吉德沿著老店家的視線,環顧了一下店內。
這裡有各種語言的古書,還有看似手工製作的木雕,以及天花板上懸掛的玻璃燈和牆壁上的掛毯。不禁讓人覺得,如果僅因為完成了要做的事而離開的話也太可惜了,這家小小的古書店充滿了這樣的魅力。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每件商品,然後拿起了陳列在頂層架子上的一個香水瓶。
「這個怎麼賣?」
「小姐你眼光可真好。給你算便宜點吧」
娜吉德向精心地用紙將商品包好給她的店家道了謝,隨後離開了書店。
她沿著小巷移動,轉過一個角落,身體如滑入地面的薄影一般悄然走進了後巷之中。擁擠嘈雜的街道的喧囂聲不會傳到這裡,這裡充滿了「刺耳」的寂靜。
「那種即便在魔物面前也絲毫沒有動搖的態度。本以為他是有著什麼秘密……是叫庫克里來著?真沒想到他竟會是大隱士的後代。」
納吉德的喃喃自語也隨著乾燥的風而消失得無影無踪。
「正如師父大人所言,這次的比賽貌似是一切的關鍵。彷彿所有的命運都被捲入其中一樣……」
說完這句話,娜吉德抬頭看了看天,呼了一口氣。隨後拿出了藏在長袍中的另一封簡書,一封寫有《KOF特別推薦信》的用複古方式蠟封的羊皮紙信封。
吞噬戰士們的氣,次元惡魔再次出現。娜吉德作為正義的守護人,如某個青年人作為大隱士的後代奔赴戰場一樣,一群有著不同思緒和命運的人將會走到一起。
這不是一種預感,而是一種確信。
拿著信封的手中積蓄著力量,娜吉德向前邁出了一步。她的背影隨著長袍裙擺的搖曳,融入了陰暗的小路之中。
——希爾薇·波拉·波拉很生氣。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狠狠罵一頓這個陰森的沙男,「庫克林」。
事情發生在白天的巴黎街頭,當時她剛從中國回到法國不久。
在她和眼球醬散步時,偶然發現了一個與華麗的濱海步行大道不相稱的背影。這個每一步都會在石板路上撒落沙子有著陰森背影的年輕人,其實是希爾薇的老熟人。
見到好朋友當然要打招呼。希爾薇是個禮數端莊的女孩,所以向他揮手致意。
“喲吼~,庫克林!”
“……唔!?”
聽到這聲招呼,這個年輕人——庫克里有點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一看見希爾薇的身影就十分露骨且厭惡地歪下嘴角。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別這麼大呼小叫的,小矮子!”
他這種討人嫌的口氣早已是家常便飯,希爾薇並不在乎,且跑向他的身邊。
“庫克林寄來的東西,已經好好地送到美杏那裡了哦!現在正由波拉保管著呢。你看你看。”
通知寄信人郵寄的物品已經被妥善寄到這一點是很重要的。希爾薇從她的包裡拿出一本破舊的剪貼簿,給庫克里看。
庫克里的嘴角越發扭曲,看起來好像吃了一大口黃連,但希爾薇只是覺得他在努力掩飾自己的羞澀。現在回想起來,沒能察覺到朋友的異常表現可能是希爾薇的不是。
“那個,有件事我想說見到庫克林時問一下下……”
希爾薇打開剪貼簿,找到她要找的那一頁。那一頁上有十分凌亂又看似迫在眉睫地寫下的一段文字。當這段文字印入眼簾時,她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上流過。
她用手指劃過刻在那一頁上的文字,並將其舉到庫克里的眼前。
“這個‘歐拓馬·拉加’是什麼啊?波拉好像是聽過看過,又像是沒聽過看過——”
他沒有回答。但是,希爾薇看到他睜大了隱藏在兜帽陰影裡的眼睛。
是驚恐還是戒備?他的表情很緊張,視線緊緊捕捉著剪貼簿和希爾薇的臉。不管怎樣,希爾薇從未見過如此慌張的庫克里。
“你,究竟知道多少……”
彷彿要把卡在喉嚨裡的空氣擠出來一般,庫克里說出了這句話。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後,用希爾薇會不由自主的後退的力道,直指她的鼻尖。因為他大幅度揮動了手臂的關係,沙子飛散而出,淅淅瀝瀝地落在了希爾薇腰間的眼球醬身上。
“這是最後的忠告,你給我把耳洞挖乾淨銘記在你微米大的腦袋裡……‘不要再多管閒事了’!這和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如果不想吃苦頭,就趕快回家抱著你那個眼球醬去睡覺覺!懂了嗎?”
語速很快的喋喋不休了一番,庫克里就動如脫兔一般逃走了。速度實在太快,在希爾薇才剛意識到“被甩開了”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從視野中消失了。
直到此時,希爾薇終於得到了確信。
庫克里隱瞞了一些事情。而且,可能是會左右他今後的重大的事情。就像秘密結社音巢對於希爾薇而言一般,對庫克里而言,可能有一些重要但是無法言喻的東西在向他逼近而來。
但是,這應該是和作為朋友的希爾薇和美杏一起分擔的苦惱和艱辛。對於沒有被庫克里依賴,希爾薇比任何事都感到沮喪;同時她也對庫克里不主動來依靠她們而感到憤怒。
“……事情就是這樣啦。的確,波拉可能是有一點點不可靠,但至少人家能傾聽一下是什麼事情嘛。”
而現在,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店裡,希爾薇喋喋不休地發著對庫克里的牢騷。
和她交談的人,是她研究帥哥格鬥家時在社交網站上結識到的志同道合的好夥伴,比希爾薇年長的迷人姐姐——夏爾美。她是一名服裝設計師,不但可以和她談論衣著品味,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稱讚眼球醬“好可愛喔~♡”的人。現在已經發展到了經常會約好時間在線下見面的良好關係。
夏爾美透過劉海,看著皺著臉用吸管吸起杯底蘇打的希爾薇,輕輕地歪下頭,把手放在臉頰上。
“確實,被好朋友隱瞞一些事情是不會高興啦。更別說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了。”
“庫克林肯定也不會喜歡有人對他做同樣的事情……波拉真想親自去告訴他,自己被做了會不開心的事情也不應該對別人做。”
希爾薇嘴巴從吸管上移開,沉下了眉頭。
“波拉還想和美杏還有庫克林一起參加拳皇大賽呢…”
夏爾美盯著神情悲傷低垂著頭的希爾薇。她把手指放在下巴上,似乎思考了一會兒,隨後嘴角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在胸前拍了一下手。然後向抬起頭的希爾薇遞上一個信封。
“實際上,我約好要和朋友們參加KOF大賽,除了邀請函之外,我還收到了這個東西呢~♪”
將這封用復古方式蠟封的羊皮紙信封放在希爾薇手上後,夏爾美補上了一句話:翻過來看看。希爾薇依照這句話,把信封翻過來,上面寫著一行字。
“KOF……特別推薦信!?”
“遺憾的是,作為特別推薦選手參賽的話,只能按照營運方組建的隊伍來參加,但是至少可以出場參賽。我想這會是一個讓你來說教朋友的好機會呢……你怎麼看?”
“啊哇哇!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以給波拉嗎?”
“當然咯!我相信希爾薇醬一定會晉級的。”
夏爾美笑得很燦爛,聽了她的話,希爾薇也跟著露出了笑容。暱嘻嘻的露齒一笑,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塞進手提包。
“謝謝,夏爾美姐!波拉當然會好好說教庫克林一番,除此之外還會在大會中晉級,去見夏爾美姐和大家的!”
“好喔,真的好期待呢~♪”
希爾薇一邊合上手提包一邊握緊了拳頭,雖然並非對著誰,但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為朋友而戰的希爾薇·波拉·波拉”什麼的,對過去那個笨拙的希爾薇來說是一定無法想像的。然而她為現在的自己感到了一絲驕傲,同時也感到開心。
希爾薇輕輕撫摸了一下眼球醬,臉上再次綻放出笑容。隨後再次轉向了面前吃了一半的蛋塔。
雨停了,浮雲之間透過的陽光照耀著蒼翠的山巒。
一間小屋,悄悄地隱藏在這個人和動物都不靠近的斷崖絕壁之上。
或許是已經歲月久遠,小屋的外觀受到風雨侵蝕,滿目瘡痍,已經開始腐朽。然而,一些最近的修理痕跡卻是隨處可見,堆放著的柴火的缺口也是新劈的。
在一扇微風中吱吱作響的門後,這個粗糙的訓練小屋之中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滲過天花板的雨水滴在地上發出滴答的水花聲,在這個空間裡如磐石般寧靜且分毫不動的男人的名字正是「金家藩」。
他靜閉雙眼,面相精悍。臉頰比以前更消瘦了,眼眶周圍投下了薄薄的陰影。一個經過磨練的習武之人,這說法聽上去好像不錯,但是最了解他的人們卻會說,
他,憔悴了。
自從上次的KOF結束之後,金就和師父剛一一起隱居於這座山中,已然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春去秋來,光陰似箭。在此期間,既無暇顧及那些繽紛綻放的野花和青翠欲滴的綠葉,也無法感動於秋日的紅葉和冬日的瑞雪。
只是在為生存而奮鬥。一年以來艱苦訓練的回憶,在金的眼中奔騰而去。
「怎麼樣,不覺得有點懷念嗎?還不回歸初心,趕緊爬上來嗎,金!」
那是在山坡上向金推倒大量圓木時剛一的笑容。
正如言語所述,就在金從師不久的時候,曾經體驗過這樣的修行。只是與當時相比,現在圓木的數量和速度都已經不是一個級別了。此外,地面上還被精心佈置了陷阱,稍有不慎就會被影響下盤而摔倒。原來那時候已經被手下留情了啊,金才剛意識到這裡,就已經被壓在了圓木下多次。
「這裡似乎有一隻兇猛的熊住了下來,村民好像很受困擾呢。你就當作是修行,加把勁吧!」
那是把金留在了這個有熊出沒的地盤時剛一的笑容。
為了生活在山腳下村民們的安全,無論敵人多麼強大,都要忍耐。然而,這場戰鬥也過於嚴酷了。與早已習慣於襲擊人類的野獸戰鬥了三天三夜,日夜警惕周圍,絲毫無法放鬆的生活不斷侵蝕著金的精神。
然而,修行並非僅此而已。有時醒來以手腳被綁的狀態身處不認識的山谷裡,有時就一直在從山腳到山頂搬岩石,也有時半身浸在冬天的河中赤手空拳地捕魚。
雖然剛一曾說過「老夫幫你傳達了哦,說你一切都很好」這樣的話,但是這一年裡,別說是見一見妻子和孩子的面,就連聲音也不曾聽過。
跆拳道才是世界上最強的武術,這個想法不會改變。甚至通過這次的修行,對跆拳道的熱忱,和作為師範必須面對和背負的責任感,都變得越來越強。磨練技藝,強化身體,確實金已經變強了。
然而,鑽研磨練所換來的也就是現在的消瘦和憔悴。即使金比大多數人更具有正義感和熱情,但是他也只是一個人類,這個事實不會改變。他一樣會感覺到痛和苦。
在日漸消瘦的金的身邊,唯一不變的是他師父的燦爛笑容和豪放笑聲。
換句話說,也就是「老實說,好辛苦」……。
金慢慢地睜開眼,直直地盯著前方,雙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在他面前放著的是一封用複古方式蠟封的羊皮紙信封,上面寫的是《KOF特別推薦信》。
「……我必須在這裡,結束它……!」
金從肺部擠出這一句話,拿起信封,緊緊地攥住它。
繫上腰帶,緊緊攥著信封,金走出了訓練小屋。
出了小屋,預示著春天到來的風聲隨之作響,帶著空氣中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從金身邊匆匆而過。金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像是對疲憊的精神進行了一次小小的療癒。
「要下山了嗎?金」
從背後不經意地傳來的這一句話讓金回過頭去,看到的是背靠在小屋牆壁上的剛一。他的表情不像平時那樣燦爛,而是顯得嚴肅。他的目光聚焦在金手中的信封上,不用去問想必他也應該已經明白。
金回頭面向剛一,精悍的面龐上一邊露出爽朗的笑容,一邊低下了頭。
「師父!感謝您這一年對我的教導!我現在要下山,在KOF的舞台上驗證我的修行成果!請您一定保重!」
聽到弟子充滿決心和熱情的話語,剛一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他彷彿想到了什麼,睜圓了一下眼睛,隨後臉上浮現出了他一貫的滿面笑容。
「現在離開始的時間,應該還有一點空餘吧。不如這樣,這段時間就讓老夫來手把手教你吧!」
看到剛一的笑容,金的臉上失去了血色。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拼命抬高了聲音說道。
「不用了,您已經足夠地教導過了!我打從心底裡感謝您!」
「別客氣呀!再來做多一點點訓練嘛,就一點點」
「真的不用了,師父您不是還要去巡業嘛!就不用為我太費心了!」
「這麼難得,我看現在就把全勳也叫來好了?你看,這樣也能給你帶來點挑戰不是嗎」
「真的!!不用勞您這麼費心了!!」
兩人的聲音在樹林間迴盪。這場連春風也無法淹沒的爭論在山間迴盪了很久很久,嚇壞了生活在那裡的動物們。
不知何時山上已是雨過天晴,天空清澈而且蔚藍。
「今天的修行就到此為止!」
「啊,是!」
草薙柴舟洪亮通透的嗓音響徹庭院。
柴舟的聲音傳到耳畔時,矢吹真吾猛地停住身體,像是要把積聚在肺裡的空氣一吐而光一般深呼了一口氣。在意識到修行已經結束的瞬間,汗水浸透到被沙塵和泥土弄臟的運動服上,不可名狀的難受勁如潮水般湧來,真吾連忙抓住了放在一旁的毛巾。
柴舟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著弟子的情形,當他再次看到渾身泥濘的真吾後,頗有感觸地開口道。
「話說回來,真吾啊……這些年你進步了很多嘛」
如果這裡有對這個名叫矢吹真吾的青年十分熟知的人在場,想必會對柴舟的話頷首稱是。
盡管氣喘吁吁,但現在的真吾仍能紮實地用雙腿站在地面上。若是在以前,這種程度的修行量早就讓真吾倒地不起一動不動了,而現在的他已經可以輕而易舉將其克服了。他在日復一日的基礎鍛煉和體能訓練上傾注的努力,終於漸漸開花結果。
「嘿嘿……不過火焰還是完全不行!的感覺啊」
真吾似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用沾滿泥土的手指搔了搔臉。盡管言語謙遜,但喜不自勝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柴舟盯著真吾,一邊嘆息一邊沈吟。
「我很是想讓京看看現在的你啊。聽說那混小子把唐老師的委托推給了別人。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在幹什麽……」
不知為何,從上次KOF以後,京似乎就不怎麽回家了。而且,從柴舟的反應來看,似乎這與三神器的使命有所關聯。不管怎麽說,雖然真吾個人很擔心京,但對於曾經應對過許多大場面的他也十分信賴,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還是不要去打攪他了」。
正因如此,真吾自然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京。最後一次見面,大概還是聽說不止是京,連二階堂紅丸和大門五郎也齊聚草薙家,而匆匆趕過去的那天……。
突然,真吾發現了一件事。
「……難不成,草薙哥還完全沒有看到我的修行成果!?」
仔細想想,那天雖然嚮大門展示了修行成果,但還是沒能和京交手。不僅如此,京似乎在專心說著什麽,搞不好他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想到這裡,真吾顫巍巍地低下頭,只覺得渾身無力。柴舟的褒獎早已消失在九霄雲外,真吾邁著沈重的步伐好不容易到家時,早已夕陽西下。
「我回來了……嗯?」
真吾剛要打開家門,卻注意到有一封從信箱裡露出來的信封。
真吾一臉不解地取出信封,想著之前是不是忘了拿信,如果是剛剛送到的話又不是送信的時間。這是一個用復古方式蠟封的羊皮紙信封,就像是幻想電影中的道具一樣。信封的角落上用流暢的字體寫著收件人,仔細看看,上面寫的是「Shingo Yabuki」。
真吾倏地把信封翻過來,發現上面寫著一行字。
「嗯,《KOF特別推薦信》……特、特別推薦信!?」
真吾慌忙把信封打開,看了看裡面,信的內容是想讓自己作為特別推薦選手參加KOF的邀請,以及出場條件。
「讓我去參加KOF,是這麽說的哈……」
真吾閉上雙眼,陷入沉思。由KOF這個三個字能聯想到的人們紛紛在眼底浮現。從由衷尊敬的草薙京和他的火焰開始,到格鬥家們各種各樣讓人印象深刻的招式和能力,就連那三段式的狂笑都在耳畔響起。
經過短暫的沈默,真吾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不行……我可不能打退堂鼓!」
像是要趕走怯懦一般,真吾啪啪地打了打自己的臉,接著用力抓緊了信封。
「這是個好機會,可以通過參加大賽來讓草薙哥見證現在自己的全部實力!而且,說不定大賽結束後草薙哥還能親自訓練我! 不,不是『說不定』,是一定會的!」
真吾對自己的鼓舞逐漸變強,強大的氣場讓三棟房子以外的狗狗都有了反應,開始汪汪大叫。膽怯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真吾的眼裡閃爍著熱情的火焰,在靜謐的住宅區對著天空狂叫起來。
「嗚嗷嗷嗷嗷~ 請看著吧,草薙哥~~~!!!」
那之後,被一臉羅剎兇相從門口沖出來的姐姐用拖鞋爆錘的事則略過不提。
── 侍魂隊 ──
時空裂隙的龜裂不斷向其他次元延伸,目送在另一邊揮手向自己告別的同伴們離開後,娜可露露輕舒一口氣。向下看去,進入視線的是自己散發著淡淡光輝的手。
超越次元和時空會對肉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原因是這種行為“有違常理”。而從肉體的軀殼解放,僅以靈魂形態存在的娜可露露則可以不受影響,不斷繼續自己的旅程。
娜可露露擁有的神聖精靈之力可以保護同行者不受超越次元和時空所帶來的不利影響。不過,這種力量也有限度,因此同伴無法長時間離開原來的世界。娜可露露決意要將旅伴們分別送回各自的世界。儘管與摯友分別時總是伴隨著寂寞,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大家同甘共苦的回憶都已深深銘刻心中。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端正的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這次一定要擊敗邪神。放任不管的話,無法想像會發生什麼……」
她握緊拳頭,短暫地閉上雙眼,接著用充滿決意的眼神望向時空的另一端。
借助在視線的那頭隱約聽到的海浪聲,娜可露露將堅定的意志凝結在雙眼,像鷹一樣飛了起來。
「結實到可以漂洋過海的船呀……」
停泊在出島港口的大船甲板上,妲麗・刀伽倚著酒桶回味著剛剛聽到的話。身為造船工匠,她時常會漫無目的地出海周遊異國,像這次一時興起路過日本會會熟人,也是常有的事。
今晚,作為客人盤腿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也是聽聞「妲麗・刀伽正在港口」,才索性來到船上。
坐在木質貨箱上,傾倒手裡酒瓶的流浪劍士——霸王丸頷首稱是。
「以前用的船被上次的暴風雨毀掉啦。難得要換新的,我想乾脆就搞個比之前結實的船去旅行。妲麗,你來做的話沒問題吧?」
霸王丸向杯子裡斟滿酒,身旁的妲麗則毫不客氣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看著她豪飲的樣子,霸王丸也揚起了嘴角。
妲麗咚的一聲坐在酒桶上,用拳頭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哈?你跟誰倆呢? 小看我們造的船可不行哦。別說結實,你就是橫渡七大洋一百次,被捲進颶風裡一千次,船底也不會破一個小孔啦!」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笑著,突然像是吃了一驚的樣子瞇著眼睛向前探身。
「話說回來霸王丸,你想訂做船倒是沒問題,不過你手上有錢的吧? 雖說咱倆是酒友,但我還沒善良到會免費送你一條船哦」
「抱歉,我現在手頭真的沒錢。原本是有可以一段時間衣食無憂的錢,可是拜那場大風暴所賜現在是身無分文了。這陣子我都是在海底跟魚兒快樂玩耍呢」
霸王丸苦楚地聳了聳肩,過了好久也不見妲麗緊鎖的眉頭有舒展之勢,似乎有些著急。他苦笑了一下,接著雙手合十沉吟起來。
「……不能通融一下嘛? 拜託啦!」
妲麗看了一會兒低著頭的霸王丸,突然綻放出笑意。
「真是拿你沒辦法。那,就讓你在我們的工坊乾一陣子啦! 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有惡棍到島上來,大家都很困擾。我一個人倒也可以應付,但你要是也在的話島上的人都會更安心吧」
「抱歉,這份恩情我記得了! 不過我也好久沒去你的故鄉了啊。熊孩子們都好嗎?」
「從熊孩子到老頭老太全都好得很! 和你之前來玩的時候一點沒變哦!」
二人的笑聲迴盪在甲板,在遠處休息的水手們也受到感染,露出愉悅的神情。
在他們再次就著佳餚把酒言歡時,波浪的聲音逐漸傳入耳畔。
霸王丸和妲麗的一旁,漂浮著像是匯聚了月光一樣的淡色光點。不似任何螢火蟲的光芒在驚愕的二人面前匯成一點,和炫目的光芒一同化為一位少女的模樣。
「我勒個!?」
二人再次睜開不禁閉上的雙眼,看到的是身上環繞著點點光芒落到甲板上的少女。一襲長髮飄揚在在清爽空氣中的少女,正是二人熟知的卡姆依戰士——娜可露露。
「霸王丸,妲麗,好久不見。」
立刻緊張起來的霸王丸和妲麗瞪圓雙眼盯著微笑的娜可露露看了一會兒,放鬆下來。
「以前我就覺得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姑娘,可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從啥也沒有的地方出現呀……」
「還好沒整個煙霧彈登場哈。那玩意有時會不小心吸到,怪嗆人的」
「總之先坐吧」,妲麗指著一旁的木箱說道,霸王丸則開始從擺在附近的土特產中尋找大概會合娜可露露胃口的食物。娜可露露用老成的視線盯著二人看了一會兒,突然低下了頭。
「霸王丸,妲麗……懇請你們與我共同超越時空,助我討伐邪神。」
面對瞠目結舌的二人,娜可露露一本正經地講起了事情的始末。
在距江戶時代十分遙遠的未來,將會舉辦名為『拳皇』的格鬥大賽。有一個邪神會吸收在大賽上產生的鬥志和氣概,並招致災厄。邪神體內蘊含著暗黑神安布羅夏邪惡力量的碎片,而能將其祛除的就只有娜可露露。儘管她超越各個次元與可靠的同伴們一同作戰,但就在即將大功告成之際讓它逃掉了。
全部說完的娜可露露靜靜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彷彿是在祈禱一般盯著二人的神情。霸王丸靜靜聽完娜可露露的話,接連捋了捋鬢髮,然後和妲麗交換了眼神。
「娜可露露,我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霸王丸說罷撲通一聲從木箱跳下。妲麗也同樣直起腰來,毫不費力地舉起掛在旁邊的大鋸。
霸王丸臉上現出無畏的笑意,與妲麗並肩而站,用手指敲了敲插在腰間的愛刀・河豚毒的刀柄。
「那個大賽,會有很多厲害的傢伙吧?」
面對異口同聲的二人,娜可露露頓了一頓,接著自己也爽朗地笑了起來。
她向二人伸出雙手,用力點了點頭。
「嗯!那是當然!」
正午已過,艷陽高照,午後的天氣風和日麗。在廣闊的自然公園中的某個角落,一個男人沉浸在讀書之中,尚不足以稱為微風的氣流拂過他的肌膚。男人身著牧師風格的衣服,表情沉穩地慢慢翻著書。
午後的公園裡沒什麼人,但對男人來說正因為如此才有現在的好心情。閉上雙眼,就能感覺到鬱鬱蔥蔥的樹木和小鳥及松鼠這些小動物的氣息。儘管稍有池魚籠鳥之感,但這樣在自然清新的空氣中享受讀書的樂趣,已然成了男人現在每天必做的事,也聊作休息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畫面突然亮了起來,男人把視線從書本轉到手機。來電鈴聲是優雅的古典音樂,男人看了看來電通知下面顯示的聯繫人,便插上書籤,靜靜地拿起手機。
「好久不見。你會主動聯繫我還真是少見啊……過得還好嗎?」
「能聽聽你的意見嗎?」,“他”剛開口,還沒等男人回答,便徑自說了起來。
「漆黑空間裡的神秘龜裂……從裡面伸出了無數的手啊。」
男人一邊側耳傾聽透過揚聲器傳來的聲音,一邊用手拄著下巴陷入沉思。
雖然聽起來不過是荒誕無稽的噩夢之類的話,但與輕浮的語氣相反,聲色卻很認真,話中處處令人感到——對“他”來說很少見——些許的困惑。
男人的視線追隨著在遠處茂密的森林裡尋找樹種的小鳥,靜靜地回答道。
「是的,我也親眼目睹了。關於它的本來面目……想听聽我的推測? 那孩子的確性格謹慎。對於未知的存在存有警戒心也實屬當然。但是,對他的話過分擔憂,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聽到男人笑著說自己,“他”馬上以貌似發怒的聲音回敬道「你拿我當傻瓜嗎」。按說男人和“他”現在的關係,既沒淺到單純的路人,又達不到“他”與室友或朋友那樣的深交。即便如此,聽到剛才的話,立刻就能想像到“他”的表情,這令男人感到很好笑。
「呵呵。你和夏爾美,以及克里斯……雖說剛剛複活,但對於拋棄了尊嚴的你們三人,就連那些憂慮都不過是‘瑣事’。我說的不對嗎?」
“他”發出了短促的沉吟聲。在電話的另一頭,“他”大概因為不好意思而一臉不快吧。過了幾秒,伴隨著輕輕的嘆氣聲,“他”回應道「確實啊」。在聽到男人的回答後,“他”似乎覺得稍稍釋懷,聲音比之前更輕了。
男人一邊露出穩重的微笑,一邊拿起手上的書翻著玩,再度開了口。
「麥卓和薇絲被八神庵的血所吸引,山崎龍二選擇了滿足自身慾望而非大蛇一族使命的道路,莉安娜·哈迪蘭則一直逃避本應是自己真正的形態……到現在,仍然忠於大蛇一族使命的使徒就只剩下我們大蛇四天王了。
不過,大概這也是天意吧。大蛇一族固然是‘全’,但同時我們每人也都是擁有意志的‘個’。我、夏爾美、克里斯、還有你,我們都是這樣……」
男人安靜地說著,身邊徐徐吹起了微風。
「地球意志大蛇一旦覺醒,所有大蛇一族想必都能回歸本原。不僅是莉安娜,連山崎龍二都……。消滅愚蠢的人類,重獲平穩和活力的樂園……我很想親眼見識一下」
公園裡刮起了一陣更強的風。樹木發出沙沙聲,在草叢中啄食樹種的小鳥一齊仰頭起飛。
「就算這次戰鬥的結果未能如願,也沒必要焦慮吧。和他們不同,我們有的是時間思考。」
聽到男人沉穩的聲音,“他”像是陷入沉思一樣默不作聲。對話一度中斷,可以清楚地聽到從揚聲器的那一頭傳來的汽車來往的引擎聲和行人的喧嘩聲。男人身旁的樹葉摩挲聲,拂過身旁的風聲,還有在遠處揚起飛沫的噴泉聲,想必也傳到“他”的耳畔。
短暫的沉默後,“他”又再度開口。男人聽到“他”的問題,微微揚起眉頭。
「我今後的行動……嗎?」
男人將視線從書上移開,抬眼望向遠方隔著幾棵樹和綠籬的某個男性人影。就算只是像這樣和知己通個日常電話,那人影也一臉嚴肅地瞪向這邊。兩人目光交匯,那個把帽子壓得很低的男人便焦急地裝作看報紙來擋住自己的臉。大概是正隔著話筒慌張地向上司求助吧。想必幾個小時後就會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其他人來與他交接。
「無須擔心。我會自得其樂的……嗯。」
“他”大概是理解了這回答中包含的意圖,像是表示接受一樣提高聲調,用慣常的極其冷淡的聲音回答道「哦,知道了」。
一切為了大蛇——“他”對男人留下這句話,徑自掛斷了電話。
男人站在恢復平靜的樹下,看到畫面上「通話結束」的顯示,滿足地瞇著眼關斷了手機的電源。
剛剛還只是能聽到摩挲樹葉的風聲,突然間一陣狂風呼地刮起,像是把男人的身體包住一樣吹了過去。像是把男人輕輕按著紙面的手指彈開似的,書頁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翻動著,彷彿故事自己向前發展著。
本應安息的他們,卻不知緣何在現世復活。
這意味著什麼恐怕只有天知道,但對他們來說必要的不是探究真相,而是堅守信仰。
在為眼下身處遠方的同胞獻上禱告後,男人——高尼茨的嘴角再次露出沉穩的笑容,將視線投向天空。
「……起風了。」
巍然聳立,能將南鎮盡收眼底的吉斯塔高層的某個房間中,眺望著窗外絢爛豪華的夜景,以王者的威嚴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吉斯·霍華德。
吉斯一臉愉悅地俯視著自己統治的城市,而他的左膀右臂比利·凱恩則站在旁邊,看向手裡的資料。
這份資料裡記載了從哈迪蘭部隊蒐集到的各種諜報資料。其中大部分是關於出現在上屆KOF的神秘怪物——威爾斯的調查資料,而在報告的最後,則預料威爾斯將再次於本屆大賽現身。
「那個被哈迪蘭他們稱為“威爾斯"的怪物……。吉斯大人也認為那傢伙會在這次變成完全體嗎?」
聽到比利的問題,吉斯笑著頷首。
「正是這樣。不過比利,接下來也許會看到比那更有趣的東西哦」
「是……您指的是……?」
「威爾斯不過是個導火索。現在時機業已成熟,那東西恐怕會……」
吉斯話音未落,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一陣笑聲。
比利銳利的視線轉向坐在客用沙發的男人。然而,笑聲的主人非但沒有收起桀驁不馴的表情,反而像挑釁一樣把腳搭上了面前的矮桌。
「嘿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花那麼多錢找我是有啥不得了的委託,整了半天還是不長記性,又要去圍觀新怪物了? 你這老傢伙還是一如既往喜歡異想天開啊」
山崎龍二說著正面看向吉斯。吉斯也正面迎向充滿惡意的挑釁,而一旁的比利則一副無法忍受主人受到非禮的樣子,橫眉怒目起來。
「你說什麼……?」
比利用手裡的棍子輕敲地板,山崎將目光移向他。
「喂喂,別為了這點無聊的事就張牙舞爪的,狗奴才。要不怎麼著? 你想被揍到再也不能在主人面前齜牙咧嘴嗎,嗯?」
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山崎這充滿嘲笑的語言絕非玩笑。面對山崎那如蝮蛇般透著殺意的眼神,比利也不再隱藏殺意,用棍子擺好了架勢。氣氛一觸即發,把守著門口的里珀和霍珀不禁屏息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二位請都稍安勿躁」
大步走到兩人中間的是新近加入霍華德聯合會的海因。他舉起一隻手製止比利,並看向另一邊的山崎。
「山崎先生,給您的委託是請您作為我的代理……“在KOF舉辦期間作為吉斯大人的同伴和護衛"。合約金已經支付完畢,如果您仍不停止會引起衝突的言行,將會被視為拒絕同伴……甚至是違約」
儘管說話不緊不慢,但海因的眼中卻透出徹骨寒意。如果是普通人被這視線盯上恐怕會動彈不得,而這個叫山崎龍二的男人,剛剛只是被這種眼神瞄了一下就怒火中燒,在場眾人都不認為他會就此罷休。
「切,真是個囉嗦的傢伙……」
山崎只是聽了這句話,就無聊地飆起髒話,原本已經起身的他又坐到沙發上。
比利一副期待落空的樣子,一邊解除武裝,一邊向吉斯發問。
「吉斯大人……您要雇傭山崎我還能理解,可這次不帶這個新來的傢伙是為什麼呢?」
「不要慌,這是我的命令。」
吉斯大度地一笑,退後一步看著站在房間窗邊的海因。海因感受到投來的視線,殷勤地行了個禮,接著一臉平常地開始進行說明。
「各位不在的期間,雖有僭越,但已決定由我來負責城市的清掃。請儘管放心……我會在各位歸來之際將妄圖趁吉斯大人在外時圖謀不軌的垃圾全部打掃乾淨」
海因的說明並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對勁的話,那就是作為新人的他得到了吉斯過分的信任。不過,如果考慮到海因加入霍華德聯合會後的工作表現的話,則尚在可接受的範疇,因此裡珀和霍珀一臉信服地輕輕頷首。但只有比利回瞪海因,彷彿在表達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
裡珀迅速瞥了一眼手錶,向吉斯開口。
「吉斯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似乎有些太囉嗦了。海因,送客」
吉斯發出命令後,就靜靜地轉動椅子,背向山崎和海因。
「遵命。」
「我是收多少錢辦多少事,但我也不會聽你部下們指手畫腳。老子想咋樣就咋樣,吉斯·霍華德!」
海因優雅地行了個禮,而山崎則揚起嘴角粗魯一笑,一邊披上外套,一邊悠哉地走出房間。眼見他走出門外,海因也跟了上去。
目送二人離開房間,比利轉向吉斯行了個禮。
「我先告辭了。」
「嗯。」
聽到主人的回話,比利走向門外。
與正在房門兩側待命的兩個同僚擦身而過時,比利小聲耳語。
「給我盯緊那個新人。」
裡珀和霍珀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迅速跟上比利。
關門聲消失後,房間被寂靜包圍。吉斯長吁一口氣,離開椅子,悠然地走到窗邊。
隔著玻璃窗映入眼簾的燈光燦爛的南鎮夜景宛如散落著寶石的黑色錦緞。
無數次,各種人,踏入這個城市,謀劃著將其據為己有。然而,終究沒人能完成這個野心。
——除了現在正俯視這座城市的這個男人。
「時機到來之時,秘傳書中的魔物將會降臨……嗎。不過這也僅僅是開場而已。」
俯視著生活在南鎮的芸芸眾生,吉斯·霍華德的臉上露出笑意。
「狐狸精加上蝮蛇……想要籠絡這座城市的魑魅魍魎,這份野心我很欣賞哦。你準備的這齣喜劇能否滿足我的無聊,就讓我來好好鑑定吧。」
南鎮某處,一間十分普通的廉價公寓。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邊照進屋裡,特瑞·博加德穩穩地坐在沙發上,握著懷舊遊戲的控制器,而洛克·霍華德打掃完廚房,正要把圍裙放進洗衣籃,組成了對彼此來說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休息日景象。
伴隨著華麗的配樂,電視上出現了「CONGRATULATIONS」的畫面,特瑞情不自禁地揮拳慶祝,同時在他背後傳來了舊衣架咯吱咯吱的聲音。
洛克一邊將胳膊伸進夾克衫袖管,一邊回頭看向養父。
「特瑞,我要出去一下」
「嗯?要和女朋友去約會嗎?」
特瑞一邊坏笑一邊回頭開著玩笑,洛克則苦笑著聳聳肩。
「別開玩笑啦。我就是有點小事」
「是麼。小心別惹上什麼麻煩哦,雖然對你我還是放心的」
洛克對笑容滿面的特瑞回以微笑。特瑞這樣說並非是把洛克當成小孩子。正是因為把他當作家人才會在意,即便兩人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也是如此。對洛克來說這樣的養父正是自己所憧憬的,充滿陽光的存在。
「特瑞是要和安迪叔他們見面嗎?」
「嗯,東丈約的我們,說是要不要順便在泡泡咖啡廳吃點東西」
洛克拿起桌上的鑰匙和手機,向著再次轉向電視的特瑞的背影打招呼。
「那就不用管你的晚飯咯。我也吃完了再回來」
看到特瑞擺了擺手作為回答,洛克走出了家門。
離開公寓,走在午後南鎮的大道上,洛克再次看了一遍之前發到手機裡的一封郵件。
「別捲進什麼麻煩……嗎」
發件人是義賊黎琳騎士團的首領,名為碧・珍妮特的女士。洛克和她打過幾回照面,她給人留下的印象和壞人相差甚遠,不過似乎也不像是什麼好人。她發來的郵件,標題極其簡潔。
『KOF的組隊邀請♡』
洛克把手機揣進褲兜里,若有所思地沉吟。
「抱歉了,特瑞」
坐落在海灣地區的這家餐館雖然還沒出名到登上雜誌,不過在附近的居民和途經那裡的貨車司機之間還算頗有人氣。正像是「懂的都懂」這句話所說,儘管有不少背包客是為這家頗有年頭的小店的風貌所吸引,而在店內一側的包廂座中坐著的一對男女周圍的氣氛則明顯說明他們是碰巧來到這裡的遊客。
「牙刀先生,咱們的約定是“追尋你爸爸的踪跡和收集他的情報”……沒錯吧」
被稱作牙刀的男性拳法家抱著胳膊,深深皺著眉,現出不高興的神色。另一邊穿著連衣裙的年輕女士則保持著爽朗笑容,自顧自地喋喋不休。
儘管沒有客人和店員去招惹明顯有隱情的這對男女,但同時他們確實是引人好奇的存在,因此有幾個客人一邊看著報紙一邊用余光偷瞄二人。然而,被頗為不爽的牙刀回瞪後,所有人學到了什麼叫好奇害死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
「很抱歉讓你等這麼久啦。 不過還是有不錯的成果哦」
一頭金發的女士碧・珍妮特一邊在面前晃動綁著海豚掛飾的U盤,一邊不停眨著眼。從坐下就緊閉雙眼的牙刀第一次抬起眼皮,用銳利的眼神看向U盤。
「你爸爸的信息都在這個里面……」
「快交出來」
還沒等牙刀伸手,珍妮特就縮回了拿著U盤的手。牙刀的手指劃過空氣的同時,眉頭皺得更深了。
「暫時還,不~行!」
「你要幹什麼」
「我說過會全力幫你進行調查,不過可從沒說過要免費提供喲」
「你!」
牙刀發出的怒吼足以讓南鎮的小混混落荒而逃,而被他這樣盯著的珍妮特卻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是游刃有餘地在臉旁晃動著手指。
「暴力什麼的No No! 不用擔心,這份情報我一定會給你的啦。不過……是要作為報酬哦」
「報酬?」
似乎是驚訝戰勝了焦躁,牙刀的表情稍顯緩和,而這沒有逃過珍妮特的雙眼,只見她滿面笑容地頷首。
「嗯嗯。我有件事想要你“們”幫忙哈」
聽到她帶有暗示的話,牙刀剛要開口。
被海風吹得有些生鏽的大門傳來響聲。聽到聲音的珍妮特抬起頭,對著正在入口處環視店內的洛克・霍華德大幅度揮動手臂。
「說曹操曹操到……在這裡哦!」
洛克聽到招呼,將視線轉向珍妮特所在的包廂座,露出了不可名狀的表情。儘管苦笑著的臉上寫著不信任,他還是向著卡座走了過去。珍妮特往裡面移了移,用手拍了拍座位,洛克便生硬地坐下,輪番看著表情可怕的牙刀和笑意滿滿的珍妮特。
「郵件我看了,所以……在座幾位就是此次的隊伍成員了?」
「隊伍……? 你——」
「對對對。小帥哥這麼快就領會我的意圖真是太好啦~!」
還沒等牙刀發出飽含怒意的聲音,珍妮特先爽朗地開了口。然後她瞥了牙刀一眼。那眼神明顯是在說「要是不想被深究,就別搞事情」,同時也意味著她(冒失地)對那個名叫牙刀的男人強行施加了沉默的壓力。不知在場的人有沒有註意到她脖子上的冷汗。
牙刀用帶著殺意的眼神盯著珍妮特看了一會兒,彷彿是放棄了一般哼了哼。
珍妮特放心地嘆了口氣,開始將餐具擺得七零八散的餐桌整理得乾乾淨淨。接著,將蠟封得十分華麗的三個信封擺在桌上。這三個與這間大眾餐廳氛圍完全不合的信封很自然地匯集了幾個人的目光。
「鏘鏘! 這就是邀請函~」
珍妮特一邊說著一邊張開手臂,而幾乎就在同時牙刀從桌上拿起了一封邀請函。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將邀請函揣進懷中,冷冷地俯視洛克和珍妮特。
「現在就按你說的來吧……想要錢的話我也會給。不過,如果交易弄得不明不白的,小心你性命不保……!」
牙刀緊緊握著拳頭對她說了這些話後,也不再掩蓋自己的焦躁,大步流星地走向餐廳出口。 「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喲!」珍妮特對著他的背影笑著揮手,接著回頭看向目瞪口呆的洛克。
「他雖然不好相處,不過確實有兩把刷子哦」
「不可不僅僅是不好相處吧? 成員之間要是發生衝突我可管不了哦?」
「沒關係! 我都和他說好了,你就不用在意了!」
聽著她若無其事地回話,洛克越發不安地皺起眉頭。
「嗯,不過他就是給人那種感覺是吧?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想找獅鷲醬的。因為他很容易搞定……啊不是,因為他很親切,又會製造氣氛。不過他的事務所說他已經跳槽了還是什麼的,聯繫不上。所以我才盯上你的喲,洛克・霍華德♪」
洛克用余光看著爽朗地說著話的珍妮特,把剛剛端來的咖啡送到嘴邊。趁著她停嘴的空當,把馬克杯放到桌上,一臉驚訝地問道。
「這個我也很在意,為什麼是我? 你又不確定我會答應,而且還有更容易邀請到的人吧」
大概是沒想到會被問問題,珍妮特瞪圓了雙眼盯著洛克的臉。因為被盯得很不自在,洛克把頭別了過去,而她則露出了和剛才一樣爽朗的笑容。
「嗯,問得好。首先第一個問題,這個很簡單。女性的直覺告訴我,有你當隊友的話勝算超大! 接下來第二個問題……我很確信你不會拒絕我喲! 因為能在正式的舞台上和特瑞·博加德戰鬥的機會,你應該是不會錯過的」
這次輪到洛克瞪大了眼睛。而且,自己的意圖被摸得如此一清二楚,洛克發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聲。看到他的這副樣子,珍妮特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上次KOF發生的意外你也知道吧? 我覺得,這次也會發生什麼事情哦」
「這也是直覺嗎?」
「沒錯! 不會很無聊吧? 你能和特瑞·博加德戰鬥,我也可以最大程度地享受KOF的樂趣。正所謂是雙贏的關係♪」
說到這裡,珍妮特拿起桌上的信封遞到洛克手中。兩人目光相對時,她調皮地眨著眼,用另一隻手輕撫自己的垂肩長發。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個隊伍啦! 請多關照,洛克・霍華德」
洛克用手接過信封,也向她回以爽朗的笑容。
「……嗯」
從記事起,伊絲拉就一直生活在這扇兒童養護設施大門背後的世界裡。
孤兒、棄嬰,原因固然不盡相同,但收容在這所設施內的都是些在外無家可歸的孩子。被拋棄在設施大門前的她也不例外。儘管伊絲拉當時只是個年幼的孩子,卻隱約能察覺到自己被拋棄的理由。
伊絲拉的身上有著其他孩子所沒有的“某種存在”。
只要在腦海中試著移動眼前的物體,那物體就會隨著自己的意念移動,如果是小物件,甚至能讓它懸浮在半空中,無需觸碰,僅僅一個念頭就能將其破壞。這肉眼看不見的“某種存在”自始至終都潛伏在伊絲拉的身旁,理解她頭腦中的想法。夜裡難以入眠時會輕撫著她的頭,快要摔倒時也會支撐住她的身體。
伊絲拉為這個只有她自己能觸碰到的、看不見的“某種存在”取了個名字,叫作“阿曼達”。
但伴隨著成長,她明白了擁有這“某種存在”的自己才是唯一的異類,身邊的其他人才是正常的。她也格外聰明,甚至意識到了這就是雙親拋棄自己的原因。
不需要他人的提醒,伊絲拉自己選擇將“阿曼達”的秘密隱藏在心底。周圍的所有人都認為伊絲拉這位看不見的朋友只不過是天真兒童的幻想癖,而逐漸從記憶中淡忘,大約到了伊絲拉七歲那年,就再也沒有人記得這件事了。
「在這個世界上,遍地都是比你們還要不幸的孩子。」
「能生活在這裡,你們應該心懷感恩。」
早會上,面對聚集在一起的孩子們,大人們總是重複著這番陳詞濫調。
在這所被灰色外牆包圍起來的設施中,聽從大人安排的就是好孩子,而不服從的便成了壞孩子。遵循大人的期待長大成人的孩子會被判定為優秀,而剩下的孩子則會被打上差生的烙印。
優秀的孩子們可以在大人們介紹下找到工作崗位,而剩下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後,就會被身無分文地趕出門外——儘管不知道大人們的話語中有幾分真實,但每當聽到這番用來威脅的說辭,孩子們多多少少也會再次堅定幾分決心,立志要成為優秀的好孩子。
孩子按照大人安排好的時間表上課、運動、用餐和睡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活動,日子過得乏善可陳。擺放在公共談話室裡的電視可以用來播放設施里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的講話,但畫面上絕無可能出現娛樂電影和動畫片,哪怕是孩子們撿到一顆蹦跳著從牆外飛進來的皮球,也會被大人沒收。“娛樂是使人懶惰的毒藥。”,大人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十二歲那年的夏天,伊絲拉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興趣”。
契機是她為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少年畫了張小狗的畫。儘管那幅畫是她回憶著曾經看過的照片繪製出來的,顯得幼稚而拙劣,但那位少年看到畫中的小狗時卻滿心歡喜,這也令她心生愉悅,於是又為他畫了小貓、小魚、小鳥等各種各樣的東西。從動物到花朵,還有房間中的小物件、大家的肖像,不知不覺中,伊絲拉喜歡上了繪畫。
她避開大人的目光,在廢紙的背面、偷來的床單上、櫃子背後的牆面上等各種地方繪製了五花八門的畫作。有時,她還會偷偷借助“阿曼達”的力量。
然而有一天,設施內的一名員工發現了伊絲拉的畫作。不等太陽升起便催促著孩子們起床,把抽屜甚至床底都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了她繪製的所有作品。伊絲拉無數次呼喊著“快住手”,而員工們卻對此充耳不聞,孩子們也害怕得面色蒼白,他們聽從著大人的指示,乖乖地將手中的畫一幅又一幅地丟進火堆中。
「你們不需要這種東西。」
站在院子裡熊熊燃燒的火焰前,那位員工冰冷的話語澆在了她的頭上。
「你們需要的不是興趣,也不是娛樂,而是學習。保持優異的成績,不給大人添麻煩,當個聽話的好孩子。懂嗎?你在聽嗎?怎麼不回答?」
「……」
伊絲拉害怕得渾身僵硬,而那名男性員工卻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咄咄逼人地抽響手中的教鞭。
「你以為不說話就能得到原諒嗎?想想到底是誰把不受上天眷顧的你一直撫養到今天!」
怒目俯視著沉默不語的伊絲拉,他高高地揮起了緊握著教鞭握柄的那隻手。
當揮下的教鞭逼近眼前的那一剎那,至今為止一直在壓抑、忍耐、積蓄的情感從伊絲拉的心底深處奔湧而出。那是強烈的憎恨,憎恨著以“不正常”為理由拋棄自己的雙親,憎恨著想讓孩子們言聽計從的粗暴大人們,憎恨著這些人對她所做出的不講理的行為。
「……別扯淡了……」
伊絲拉緊咬住牙關,與此同時,“阿曼達”在空中抓住了教鞭的前端。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扯住了教鞭,員工就這樣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一臉錯愕地仰頭看著伊絲拉的身影。
像是對她的情感作出回應般,此前一直看不見的“阿曼達”緩緩現出了身形。輪廓呈艷麗紫色的“手”懸浮在半空中,這姿態令在場所有人都無法移開視線。
「那、那是什麼……!?」
男性員工用手指向“阿曼達”,喉嚨中擠出這句帶著顫抖的話。不止是他,還有站在遠處圍觀的其他大人們,甚至是理應曾在同一個房間裡生活過的孩子們,都用怪異而尖銳的視線死死盯著伊絲拉和“阿曼達” 。但伊絲拉此刻的憤怒令她並不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什麼可憐、什麼正常、什麼不需要,還不是全憑你們自己的心意來擅自決定……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見伊絲拉向前邁出了一步,他拖著屁股準備逃跑。而阿曼達快速抓起那名男子,將他吊掛在半空中。背朝灰色的圍牆,他的雙腿在空中不停地掙扎擺動。伊絲拉抬頭狠狠盯著他的這副醜態,緩緩彎下腰,雙腳準備發力。
「與其變成你們這群傢伙口中“優秀的大人”……」
用力蹬地起跳後,伊絲拉瞄準男子的腹部狠狠踹了過去。
「我還不如這輩子就當個孩子!」
後腳跟深陷進了男子的心窩。藉著慣性,伊絲拉踩上了男子的身體。朝空中高高躍起的伊絲拉第一次親眼見到了灰牆之外的景色。
從山的後面照射而來的朝陽將天空染成漸變的淡粉色,五彩斑斕的鮮豔房頂在這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的大海,這絢麗多彩的世界令伊絲拉的心為之著迷。
背後傳來男性員工被拋落在地的聲音,緊接著,“阿曼達”飛身來到伊絲拉的面前,朝街道的方向指了指。 “一起走吧。”——即使沒有發出聲音,她也清楚地明白朋友在對自己說些什麼。伊絲拉對著“阿曼達”露出了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嗯,走吧……阿曼達!」
那個清晨,伊絲拉與一雙“手”一起,逃離了那所被灰色圍牆封閉著的兒童養護設施。
十二歲那年的夏天,伊絲拉和阿曼達逃離設施後,一起過著平靜的生活。
雖然舉目無親,但沒想到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的她一邊在市場和餐館裡打工,一邊用掙來的錢購買繪畫工具,在街頭繪製她的作品。
在街頭作畫的伊絲拉轉眼間就成了孩子們口口相傳的人物,不少同齡的少男少女出於好奇前來觀看,伊絲拉也能很快與他們打成一片。她還接受了一位朋友的提議,在社交平台上進行宣傳,隨後,她的藝術家生涯也開始走上正軌,如今想要籌集購買繪畫工具的錢也不再是極其困難的事了。
曾經有一次,出於對過去一起生活過的孩子們的擔憂,她來到那所兒童養護設施的灰色圍牆邊。設施內的大人們並沒有要把伊絲拉帶回去的意思,而當伊絲拉遞出錢讓他們給孩子們買些好吃的點心時,他們也只是傲慢地將錢拿走,之後便音訊全無。恐怕她的心意也沒能傳遞到牆內孩子們的手中吧。
周圍的大人會在背後議論和指責,說逃出設施的伊絲拉是個不良少女,而善良的朋友們卻不會藐視伊絲拉的興趣和阿曼達的存在,反倒是將這些看作她的優點與個性。在他們眼裡,伊絲拉的畫是自由的象徵,而她的畫作下面,是只屬於孩子們的愉快的聚集地。
「伊絲拉和阿曼達這麼酷,要不要試試把活動範圍拓展到其他國家去?」
在剛繪製完成的塗鴉下方,朋友們興致勃勃地說道。伊絲拉則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我也的確考慮去海外工作啦。」
「比如參加活動結識一些人脈?或者提升知名度,等工作找上門?」
「說起來,伊絲拉和阿曼達打起架來也很厲害對吧?要不試試看去參加這個?」
「嗯?拳、皇……?」
朋友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中播放著格斗大賽的轉播畫面。伊絲拉有些詫異似地皺起眉頭湊近去看,畫面中的一位少年令她瞪大了雙眼。
那位少年戴著耳機,施展精湛的中國拳法將對手擊倒。有時,會有一雙似曾相識的巨大的“手”與他的手臂重合在一起。雖然顏色和大小都不同,但伊絲拉的直覺告訴她,這是與阿曼達相同的存在。
「這傢伙的這招看起來就跟伊絲拉和阿曼達一樣呢。」
「和阿曼達不一樣吧?個頭明顯要比阿曼達更大不是嗎」
「嗚哇,好猛……這是把地面砸了個坑?破壞力超強誒。」
「這小哥好像叫瞬影。明明和我們是同齡人,卻這麼厲害。」
朋友們興沖沖地看著,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著感想,他們的聲音迴盪在伊絲拉的耳中。
看著畫面中打倒對手的那位少年。他的朋友——一位男孩跑向了他的身邊,一位看似慈祥的老人也對他格外關懷。比他年長的大人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撓著他的頭髮,而他的反應看似困擾,卻又擺出一副並不抗拒的表情抬起頭來。少年看起來十分幸福。
——真是個被上天眷顧的傢伙啊,哪像我。
就連這個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感想,伊絲拉都感到無比厭惡,她刻意發出了很大的動靜,從朋友們的身邊走開。
「……這種傢伙有什麼厲害的。表面功夫罷了。我和阿曼達可比他強多了。」
朋友們一時間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接著爽朗地笑著說道「就是嘛!」。隨後,他們又像往常一樣交頭接耳,開始埋怨和責難起家長和學校的事。
面朝著一片還沒被塗抹過的嶄新牆壁,伊絲拉使勁壓低了帽簷。誰也沒有註意到,她防毒面具下的嘴角正緊緊地繃著。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狠狠揍飛。」
被拋進一片黑暗之中,瞬影迷失了方向。
「這裡是……怎麼回事?這是哪兒?」
瞬影的聲音立刻被黑暗所吞沒、消逝,沒有留下一絲迴響。伸手試圖摸索周圍的空間,也只能感受到身體像是懸浮在水中,不受控制地朝著不知是哪兒的地方漂流而去。
漆黑,漆黑,漆黑——四周沒有一絲光亮,唯獨自己的身體卻清晰可見。但除此之外,視野中空無一物,腦海中一片虛無。
「明天?爺爺?」
哪怕開口呼喚,也得不到任何回應。在幾乎要令雙耳發疼的死寂之中,孤獨與恐懼迅速竄上心頭。焦躁與掙扎都顯得毫無意義,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身體在漂浮著、旋轉著。
呼吸變得紊亂,心臟如急促的鐘聲般跳動。瞬影心中的孤獨與恐懼終於達到了極限,意識也任憑奔湧而出的情感所擺佈,而正當他即將張口驚叫時。
啪。
黑暗中傳來一聲響動。回過神來,瞬影才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道“裂縫”。
裂縫嘎吱作響著劃開黑暗,不斷延伸。宛如蛛網般快速蔓延的白色裂紋緊緊吸引住了他的視線,與此同時,正中心處卻啪嚓一聲地破碎,掉落了下來。
「……?」
最開始只是一個碎片,隨後裂縫的中央也逐漸開始崩塌,發出了啪嚓啪嚓的響聲。
剝落下的裂縫背後,露出了無數個閃爍著光芒的世界。那空間就如同銀河一般,卻有著超脫世間常理的怪異感。
另一側的世界耀眼而眩目。不知為何,這光景令瞬影心中泛起一絲懷念。他不由得伸手想要去觸碰這幅景象,隨即便感到一陣耳鳴突然襲來。耳中尖銳的嗡嗡聲令瞬影皺起眉頭,但片刻過後,他意識到了這聲音其實是某種“話語”。瞬影側耳凝神,試圖分辨清話語的內容,隨後準確聽取到了其中的信息。
「——將一切,破壞吧。」
當理解“話語”背後意圖的瞬間,一陣惡寒席捲了瞬影的全身。胸腔之中,瞬影的靈魂深處,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湧動。那是一股可怕的衝動,孤獨、恐懼、絕望、悲傷、憤怒——正如這些情緒達到巔峰時驅使行動的情感一般。
「給我……給我住手……!」
揚起手試圖趕走耳邊的聲音,卻揮了個空。
「汝乃,破壞之力。憤怒吧。哀傷吧。惶恐吧。畏懼吧。將一切,破壞吧。」
在裂縫的另一側,能看到某種存在。它看起來既像球體,又像立方體,還像人形一般。
「吵死了,給我閉嘴……!」
「破壞吧。」
「嗚,啊……呃……!」
那“話語”沉重地衝擊著大腦。胸膛中衝動正在肆虐。無論做出怎樣的掙扎,身處於這片空間中的他終究是孤獨的。這一事實令恐懼進一步發酵,因膽怯而變得弱小的心臟徹底被沖動所佔據。
正當瞬影幾乎要被痛苦所吞噬的那一剎那,裂縫的內側開始發光。接著,出現了紅與藍兩種顏色的巨大的“手”,將瞬影的身體狠狠擊飛了出去——
「——啊!哈……哈……」
瞬影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一面撫平急促的呼吸,一面起身,與身旁一臉擔憂的明天君對上了視線。
「阿瞬……你還好嗎?你好像做了比昨天還要可怕的噩夢。」
明天君緊緊抱著枕頭,神色不安地問道。瞬影茫然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從記事起,瞬影就一直會做這樣的噩夢。
最初僅僅是夢到自己漫無止境地漂浮在黑暗中。 “僅僅”一詞,或許會令人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它所帶來的恐懼與孤獨感卻深深地衝擊了當時瞬影幼小的心靈。若是把噩夢中感受到的不安延續到現實世界,力量便會失去控制,令瞬影無從駕馭。瞬影的恩師唐福祿給了他一副耳機和繃帶,希望他能藉此更容易地想像出抑制住自身力量的樣子。
可是從某天起,噩夢的內容髮生了變化。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道裂縫。日子一天天過去,那道裂縫也變得越來越大,但依靠著唐師父的教導,以及訓練用想像來控制感情所得到的成果,還有最重要的是瞬影自身的成長,使得這噩夢還不足以影響到日常生活。
至少,此前從未在深夜中遭受過噩夢的這般折磨。
據明天君說,瞬影開始在夢中呻吟,那也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似乎是從上屆大賽與神秘怪物碰面後的第二天起。
瞬影關於噩夢的記憶,到裂縫完全蔓延開後便戛然而止。之後發生的事在醒來後就會徹底從腦海中消失。因此,他甚至無法向明天君和唐福祿解釋噩夢的具體內容,以及是否與那個怪物有關。
能清晰描述出的只有自己承受的巨大痛苦。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也依舊反反复复地在同樣的夢境中煎熬著。
「原以為經歷過拳皇大賽,自己也稍微成長了一些……可看這個狀況……」
結束了上午的鍛煉後,瞬影在位於半山腰路旁的飲水處洗著臉,如此小聲嘀咕道。明天君聽到後搖了搖頭。
「阿瞬,不可以說喪氣話哦~再說了,就算阿瞬又像從前那樣失控,還有我和師父……不對,可不只有我們,還有特瑞先生、安迪先生和京先生在呢~……」
說著,明天君開始扳起了手指,然而數到一半他就放棄了,隨後大張起雙臂。
「大家齊心協力一定會有辦法的,放心吧!」
瞬影注視著這位摯友的臉龐,片刻後,就像是舒了口氣般笑了起來。
「說得也對。謝啦,明天。」
「哎嘿嘿~。好開心呀。」
砰的一聲,兩位少年碰了碰拳頭,再次沿階梯向上走去。薄雲籠罩著周圍的群山,反射著天邊的朝霞,漸漸被染上淡淡的桃紅色。
「不過嘛,我現在感覺渾身暢快,完全沒有要失控的意思。」
「我知道哦~。畢竟阿瞬你也為此做了很多修行嘛。」
少年們朝氣蓬勃的聲音迴盪在涼爽的山林間。
——回想起來,那次握手就是一切的開始。
從懂事起就沒有親人,在嚴酷的沙漠之城自力更生。在陰影中屏住呼吸,思考的僅僅是如何苟活到明天。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默默地喘息。
對年少的庫克里來說,她是人生中第一個與自己四目相對之人,正是如同“命運”一般的存在。
「從今以後就跟著我學吧。來,到我這來。」
從握住她伸出的手那一刻起,庫克里便成了她的“弟子”。
庫克里的師父是生活在非洲沙漠深處的隱士。作為人們早已忘卻的傳說的唯一講述者,她肩負著薩滿的職責,傾聽大地精靈的言語,有時還會向人們提出忠告。作為她的弟子,儘管生活遠稱不上富足,但至少不用擔心自己會有生命危險或是明天有沒有東西吃,過得還算安穩。
可是,只有師父像催眠一樣傳授的內容實在是難以理解。在分歧點向無數可能性分叉的宇宙、在這些分支的宇宙中穿梭,保持各宇宙均衡的“魂之坩堝”、掌管破壞和創造的“母神”——在庫克里看來,這些傳說的內容全都不過是子虛烏有,而熱情講述這些傳說的師父的樣子則讓他感到束手無策。就是在冥想的時間,也從未聽見過師父所說的“大地之聲”等。
結果要是抱怨「這種東西有啥意義嘛」之類的話,她就一定會一邊安靜地微笑一邊重複同一句話。
「終有一天你也能夠理清命運。」
這樣的生活被打破,是在庫克里拜師七年,個子也長高了不少的時候。
彷彿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撞破,剛被這衝擊侵襲,庫克里就覺醒了沙的力量。如果只是覺醒倒還好,這種力量捲起沙暴,不加區別地從周圍奪走潤澤,並且違背他的意志持續肆虐。很不幸當時師父出去了,回來的時候這股力量的暴走已處於無法挽回的狀態,庫克里拼命向她求助。
師父露出堅毅的眼神跳進沙暴,救出了自己的弟子——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交換。
當時的記憶曖昧不明,庫克里能想起的只有她那盡是自我滿足的、實在令人作嘔的安詳的笑容,以及花上一天一夜挖出的墓穴空洞。
按照應有的程序將師傅的遺體埋葬完畢的那一夜,庫克里的腦中突然清楚地回想起曾在上課時聽到的話。
「“魂之坩堝”連接著所有的宇宙,裡面蘊含著來自多重宇宙的全部可能性。但這些只能作為幻影被感知到,只有少數有能力的人才能加以乾涉。我把有這種能力的人稱作“增幅幽靈”。原本“魂之坩堝”和幻影並不會出現在我們的世界上,但若是以時空扭曲和與增幅幽靈的共鳴……這些東西作為誘因的話,有時也會在我們的世界上現身。」
庫克里飛也似地沖向家裡的書庫,憑著記憶拼命查閱文獻。
桌上的捲軸堆積如山,連桌腳都被堆積起來的石板的重量壓得吱吱嘎嘎響,然而庫克里視若無物地陸續取出文獻撂在桌上。
「我下面要說的務必要銘記於心。如果'魂之坩堝'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話,絕不能讓惡人接近。它的力量實在是太危險了……理論上,連復活死者都有可能。」
當他看到胡亂展開的書的一節時突然停下了手。
庫克里緊緊盯著上面記載的一篇文章,慢慢玩味師父的話。
「理論上……連復活死者都有可能……」
富有諷刺意味的是留給庫克里的可能性就只剩下迄今為止從未相信過的師父的話了。
接下來,他刻不容緩地為了達到目的不停地奔走,拼命收集必要的信息。好不容易來到的終點正是安東諾夫舉辦的拳皇大賽……本該是的。
庫克里發現被“魂之坩堝”復活的只有阿修·克里門森。本該在那裡的師父卻沒有出現。
法國南部的某座城市,面朝大街的露台。
那裡有一個手舞足蹈喋喋不休的男人。
「至今為止拼命的努力也都是徒勞,剩下的只有一文不值堆積如山的文獻和阿修·克里門森。師父為年幼的我揭示前方的道路,又賭上性命保護我,結果在預測落下地點怎麼都找不到我那善良的師父,就這樣剩下我一個人形影相吊……」
他那戴著兜帽遮住眼睛的想當怪異的打扮以及就算是客氣也沒法說是有品位的遣詞造句實在是和這高雅華麗的店內氣氛太不相稱。鄰座的客人們對這像是愜意午後的背景音樂一樣源源不斷流入耳中的故事實在忍無可忍,一個個回到店裡去了。
等到故事講完的時候,留在露台上的只有坐在他對面的少年,以及少年身旁皺著眉強忍著在聽的上流階層女性,兜帽男——庫克里對著這二人誇張地展開了雙臂。
「——故事講完了,這就是我即興想到的讓全世界聽者傷心聞者流淚的本大爺的悲催故事。怎麼樣? 雖然是只用5秒想出來的內容,質量還是相當高,連自己都滿意得很啊。想要手帕的話我可以藉給你哦。」
「啊哈哈,還是很有意思的喲~♪ 正好可以作為無聊時的消遣的感覺。」
「哈……」
阿修·克里門森沒動吃了一半的薩赫蛋糕,單手拿著手機訕笑著,相反地,伊麗莎白·布蘭克托甚則用手按著眉間深深地嘆氣。
上次大賽開始前,與被失落感深深打擊的伊麗莎白進行接觸,喚醒她關於阿修的記憶的,就是此時坐在這裡的庫卡里。他以復活阿修為條件提出要獲得布蘭克托什家的協助,伊麗莎白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交易。結果,阿修就這樣坐在她的身邊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嘆的哪門子氣啊。還不是因為你們纏著非要我說,我才好心地把令人感動的過去的回憶捏造了一下啊。」
庫克里包著繃帶的手指指向伊麗莎白。看到嘩啦嘩啦掉在桌上的沙子,阿修不動聲色地把裝著薩赫蛋糕的碟子挪到手邊。
「你是我和阿修的恩人。所以我想只要能回報這份恩情,你要去哪我們都會一同前往。」
伊麗莎白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低聲說道,為了不看指向自己的手指而低下頭去。
「不過,我們在意的只是為什麼你會對我們伸出援手……你自己的原因。不管原因是什麼,我和阿修都不會拿這個開玩笑。不會這麼胡鬧的。」
阿修看了看一臉失望低頭看向手裡茶杯的伊麗莎白,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庫克里,像是覺得很有趣,揚起了嘴角。
「沒關係啦,貝蒂。不就是我們幫助庫克林,庫克林再通過拳皇大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對吧?」
「餵臭小子,別隨便給我起這種弱智外號。讓我想起來某個小矮子林,很不爽。」
「啊快看,剛好正在播放特輯呢。」
阿修無視庫克里的抗議,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屏幕上播放的節目顯示出『THE KING OF FIGHTERS』的字樣,庫克里立刻閉上了嘴,伊麗莎白也像是轉換心情一樣進行深呼吸。
「接下來是對『KOF』參賽選手的獨家採訪! 請看下面的影像。」
畫面從演播室切換到街頭,屏幕上出現了一位面向採訪記者的女性的身影。
「德洛麗斯選手是首次參加拳皇啊,請問您的心情如何呢——」
看著一邊向上推金色眼鏡框,一邊面朝攝像機的她的身影,庫克里的嘴微微僵住。
直到庫克里用比平時還小的聲音開口說話時,二人才注意到他已經安靜地站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就先走一步了。」
留下這句話後,庫克里把外套一甩披在身上,快步走向店外。伊麗莎白對他自我中心的行動怒目而視,緊跟著從座位站了起來。
「等一下! 話還沒說完呢,庫克里!」
斜眼看著伊麗莎白穿著高跟鞋踩在石階上追逐他的背影而去,阿修稍稍低下頭看著手邊剩下的蛋糕。
「剛才的話是“捏造”……嗎。」
將銀叉插在蛋糕上,阿修·克里門森安靜地笑了笑。
「那就算是吧♪」
他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念叨著,把最後一點蛋糕含在口中。
——大騙子! 庫拉絕對不原諒你們! K´和大叔,最討厭啦!
看著流著眼淚飛奔進屋的庫拉,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到明天就會好了。」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不管怎麼說,都是K´和馬克西馬的選擇失誤。就算追剿音巢殘黨再怎麼疲憊,也應該不嫌麻煩當場向她道歉的。
然而,到了拂曉之際已經來不及了,庫拉早已帶著最愛的雙肩包消失得無影無踪。
人跡罕至的小巷深處,彷彿是藏起來一樣佇立著的一幢建築的某個房間。K´等人現在的所在之處是他們輾轉於各地的某個據點中。在這個堆滿了各種設備,很難被稱為客廳的房間中央,薇普板著臉在桌子上擺開照片。
「我已經掌握離家出走的庫拉的踪跡了……不過狀況非常不樂觀哦。」
在矮腳桌對面,並排坐在沙發上的K´和馬克西馬在她冰冷的目光注視下看向了照片。
照片裡拍攝的是一個抓著庫拉胳膊的藍頭髮青年,和一個似乎覺得有趣正在發笑的銀髮女性。雖然青年的眼睛隱藏在護目鏡下,不過卻以不甚友好的態度俯視著庫拉。
馬克西馬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長吁短嘆,K´則心煩意亂地咂了咂嘴。
「音巢覆滅以後,沒什麼惹眼的動作就一直潛伏著……結果現在竟然和安琪爾一起綁架庫拉,還報名參加拳皇大賽。雖然不太可能跟餘黨有什麼聯繫,不過事態確實已經不容忽視。」
薇普眉頭緊鎖,向二人說道。
「這次給你們的任務是與這個男人——柯隆・麥克杜格爾進行接觸並將其逮捕,外加解救庫拉。也就是說,你們倆要和我一同參加拳皇大賽哦。」
「……明白,沒問題。這次……」
她將『THE KING OF FIGHTERS』的邀請函疊放在照片上面。薇普的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沒有拒絕的理由」。馬克西馬像投降一樣垂下肩膀,只有K´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把頭扭向一邊。
「是那傢伙自己要走的。為什麼還要特意去接她不可啊。」
聽他這麼說,馬克西馬的臉上浮現出了苦笑,薇普則無奈地嘆了口氣。
「喂喂伙計,你這樣確實說不過去啊。小姑娘離家出走的責任可是在我們哦。」
「真是服了你……」
「那小子綁了小丫頭,還特意參加拳皇大賽……全都是赤裸裸的挑釁。這種無聊的架,我可沒興趣打。」
K´說完後就交叉雙臂一言不發。聽到這不只是心煩意亂,還略帶警戒的語氣,馬克西馬和薇普像是表示認同一樣點了點頭。
「的確這方面也不能不考慮,其實作為我來說和你的觀點也是一致的。不過,如果他們的目的是引我們出來的話,如果目標人物最後沒出現的話,難保他們不會惱羞成怒大鬧一場啊。」
馬克西馬用手指按著太陽穴,皺起了眉頭。他要說的K´和薇普心裡都有數。即將崩壞的建築物、響徹雲霄的兩人的歡呼——儘管是非常古老的往事,但還是勾起了清楚留在他們回憶中的碎片。
薇普苦著臉用手指按著眉心,沉吟道。
「對啊。而且,這次和當時的情況還是不一樣的。既然有可能危及普通觀眾和在他們身邊的庫拉,就不能太得罪他們啊。」
「……」
聽到庫拉的名字,K´的表情微微緊繃,這沒能逃過二人敏銳的眼睛。馬克西馬輕輕地拍了拍閉口不言交叉雙臂的他的肩膀,薇普則為了說服他在一旁幫腔。
「明白了吧,伙計?」
「明知是陷阱也只能去了哦。」
「切……」
二人很容易看出,這聲咂嘴意味著他已經被說服了。
薇普鬆了鬆肩膀,很滿足地拿起桌上的邀請函。
「手續我會處理好的。如果還有庫拉的行踪我會再給你們聯繫。」
她從沙發上站起,環視了一圈房間,向二人說道。
「還有……這個房間,再稍微把行李整理一下比較好哦。庫拉要是受傷了可不得了。那麼再見了哦。」
馬克西姆目送她走向玄關,在一邊的K´小聲咒罵著。馬克西馬用余光看了看同伴的樣子,慢慢站起身。
「嗯,去接小公主以前一定要準備超多冰淇淋才行啊。」
「……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吃吧。」
無奈地看著進到廚房確認冰箱裡是否有冰淇淋的馬克西馬,K´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不經意地註意到留在桌上的柯隆・麥克杜格爾的照片,單手拿了起來。
「竟敢把我扯進這種麻煩事。」
K´把鋼製手套別在自己的腰帶扣上,用指尖上燃起的火焰點著了照片。他用食肉動物一樣的眼神緊緊盯著照片,直到其完全變成灰燼。
士兵手中的設備顯示的是連當地人都不會接近的廢墟的航拍影像。
無人機拍攝的是被雜草及樹根不自然地蓋著的瀝青路,在路的一頭,有一座被爬山虎纏繞覆蓋的廢棄房屋。一個銀髮的年輕女性腋下夾著購物袋,敲了敲關不嚴實的房門,接著從房子裡慢慢出來的是一個戴著護目鏡的青年。
盯著設備看的士兵不由得吃了一驚,壓低聲音向旁邊的士兵問道。
「就是這個男人嗎?」
「啊,綁架庫拉·戴爾蒙多的人。」
這時,鏡頭中的青年突然抬頭,隔著護目鏡向“這邊”看過來。
青年舉起右手,手掌透過視頻對著士兵們——
「喂,該不會是被發現……」
其中一個士兵這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來不及了。熊熊燃燒的火焰蓋住屏幕的瞬間,影像已經變得斷斷續續滿是噪點了。得出無人偵察機已被毀壞的結論是在他們看著噪點過了五秒以後的事了。
青年將已被廢棄的房門重重地關上,接著狠狠踢了一腳附近的沙發。銀髮女性——安琪爾對他的癲狂視若無物,將購物袋與燒焦的無人機零件放到了桌子上。
「像蟲子一樣沒完沒了地出來! 這幫傢伙可真麻煩啊。」
「抱歉抱歉。我也沒想到會被跟踪嘛。姑且撿回來了,這個。」
「撿這種垃圾幹嘛呀……真是的。」
青年一邊瞪著完全沒有反省意思答話的安琪爾,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無人機部件。安琪爾用手撣了撣落在方便食品包裝上的灰,對青年想要殺人的眼神毫不在意,一邊打哈欠一邊問道。
「說不定已經暴露了呢。我們也差不多該挪地方了吧?」
「切……。還說什麼這那的,只能這麼辦了吧……」
青年焦躁萬分地把無人機部件向身後扔去。
螺旋槳在空中畫了一個弧掉在地上發出悶響,幾乎就在同時,又響起了打開舊冰箱門的聲音。
「啊! 庫拉的冰淇淋,已經沒有啦!」
庫拉·戴爾蒙多看著連碎冰都沒有的、空空如也的冰箱,青年大步邁向她的背後,絲毫沒有想要隱藏狂躁的意思,對她說道。
「餵,熊孩子。我們要放棄這裡了。老實點跟著我。」
聽到青年刺耳且有壓迫感的聲音,庫拉有那麼一瞬間肩膀顫抖了下,可是緊接著就回過頭來鼓起腮幫子。
「又要搬家? 總是搬來搬去的。庫拉,受夠了啦!」
「這是一個人質該有的態度嗎?」
「庫拉才不是人質呢。是你們非要跟著離家出走的庫拉而已啦。」
「真是的,就知道任性的小公主還真麻煩呢。」
背對著吐舌頭的庫拉,一陣坏笑浮現在安琪爾的臉上。
「要不把她裝在麻袋裡如何?」
「如果能老實呆著倒是可以。」
這時,突然從交雜著噪聲的收音機中響起了歡快的鈴聲。
「接著向您播報。關於前段時間宣布即將舉辦的『THE KING OF FIGHTERS』……」
庫拉將視線移到老舊的收音機上。青年可能也被吸引了,將目光投向那裡。
剛才逆反的態度完全消失不見,側耳傾聽不甚清晰的播報員聲音的庫拉的側臉不知怎麼的顯得很是落寞,眼尖的安琪爾捕捉到了這點,嘴角微微上揚。她打開手機中的一張相片,將手機舉到庫拉的鼻尖。
「那麼,起關鍵作用的家長們會不會來迎接離家出走的女兒呢?」
「……!」
看到近在眼前的照片,庫拉的神情變得僵硬起來。不知是不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從監控錄像數據中截取的圖片中,拍到了一個駝著背走路的青年的身影。因為戴著墨鏡,無法看出他的表情,不過嘴角是歪著的,似乎不怎麼高興。
看了一眼嘣的一下握緊拳頭的庫拉,青年一臉不屑地聳了聳肩。
「要是來的話就按照計劃揍扁他們。如果夾起尾巴逃跑的話就只好大聲嘲笑他們了。
喂,熊孩子,給我好好戰鬥。雖然你是個廢物,但起碼也能算個最低戰力。」
庫拉做了個生氣的表情,回過頭去。不過她並沒有要回話的樣子,而是走向她的似乎裝滿她自己的行李似的小背囊。看到似乎已經接受了“搬家”的庫拉的樣子,青年和安琪爾也向為數不多的行李走去。
「趁傭兵們來到這里以前趕緊離開吧。」
「好噠。接下來找一個稍微能給人住的地方吧……嗯?」
安琪爾將手機收回懷中,忽然像想起什麼事情一樣抬起頭來。
她按著太陽穴思考了一會兒,最後一副完全繳械投降的樣子向青年發問。
「……對了,你現在的名字,是叫啥來著?」
「你又給忘了嗎。聽好了,就說這一次,給我好好記住了。」
青年瞇了瞇弧面鏡下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老舊電燈的映射下,戴在右手上的滿是傷痕的藍色手套閃著淺黑色的光。
「我的名字是——柯隆。」
莫斯科的小巷,呼嘯著的寒風彷彿能將人心也徹底凍結。在不見半個人影、只能被一點星光照亮的地方,有兩名男子並肩而行。
其中一位的身材相較於普通中年男性稍顯矮小,另一位則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二人兩手空空,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就是他們的全部行李。幾張報紙被寒風裹挾著,從他們眼前飄過,牢牢地停留在了磚牆上,二人不經意間便將視線移了上去。
——拳皇賽事中競技場倒塌竟是“預期之內”?過激表演引發諸多不滿!
——疑似為內部人員告發,據爆料所有表演均為安東諾夫社長一手策劃!過往業績亦存在諸多疑點……。
——安東諾夫宣布卸任!安東諾夫集團理事會就繼任者一事……。
看著報紙的內容,兩名男子的身體顫動不止。
大個子的男性狠狠地將拳頭叩在磚牆上,報紙也因受到衝擊而剝落,朝著小巷深處飛去。
「社、社長……」
「別叫我社長了!」
這聲嘶吼讓小個子的男性把剛要伸出去的手又快速縮了回去。
「什麼叫有意策劃啊……!那種冷場的事,我怎麼可能幹得出來……!」
說罷,大個子的男性便頹然跪地。即使並非出於本意,這個男人目前也成為了全球熱議的焦點,他正是安東諾夫集團的前所有者——安東諾夫本人。
由他主辦的『THE KING OF FIGHTERS』賽事現場遭到怪物的突然襲擊,斥數億巨資建成的競技場化作了一片廢墟。即便如此,冠軍與怪物之間展開的殊死搏鬥使得收視率爆棚,以至於有人認為,即使扣除多方損失,這場大賽的舉辦也稱得上圓滿成功。甚至在社交平台上還出現了一種言論,懷疑此事是安東諾夫有意策劃。
無根無據的謠言很快就傳遍了全世界,待安東諾夫意識到事態嚴重時,輿論早已無法挽回。最後,他只好與下屬雅科夫一起連夜出逃,遊蕩在莫斯科的小巷裡。
安東諾夫蹲坐片刻後,忽然緩緩搖起了頭。
「不……還沒完!要是能憑我一人之力東山再起,豈不又是一番佳話嗎!」
小個子的男性——雅科夫在一旁注視著失落沮喪的安東諾夫,片刻後,好似下定決心般地開口說道。
「不是一人之力,而是兩人之力才對,社長,不……安東!不管去哪兒,我都會伴您左右。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不是嗎?」
「噢……雅科夫……!」
兩人視線交匯,淚水浸潤了眼眶。往事在腦海中浮現、奔湧,正當記憶的指針要觸碰到學生時代的那段回憶時。
面朝大街的狹窄小路里傳來了稚嫩少年的聲音。
「……冠軍大叔!?」
「這、這聲音是!?」
站在那兒的是一位男孩,也許是正和家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吧,他從父母身邊跑了出來,用驚訝的神情注視著二人。他正是安東諾夫曾在KOF賽場上挺身而出保護的少年米沙。
通過少年米沙父母的介紹,安東諾夫和雅科夫總算找到了一間公寓落腳。房間的佈置極為簡單,只有一台固定電話,但對於曾在極寒的西伯利亞大地上白手起家的安東諾夫,以及始終在一旁支持他的雅科夫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以一台電話作為啟動資本,他們開始了嶄新的事業。沒錯,那就是——
「……經歷了這麼一番波折,最後成立了這個團體。好啦,做了這麼多鋪墊。」
用指尖撥起白色牛仔帽的帽簷,安東諾夫隔著墨鏡瞇起了雙眼。與此同時,叼著雪茄的嘴角微微咧開,向上揚起。
「歡迎加入銀河安東摔角!很高興你們能來,拉蒙、暴龍王!」
在大展雙臂的安東諾夫背後,掛著一條橫幅。橫幅上繪製的是代表銀河安東摔角的英文縮寫字樣,這個標誌如今已經成為了人們眼中這支“超新星職業摔角團體”的象徵,在全球範圍內嶄露頭角。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銀河安東摔角隊的社長室。話雖如此,但這間事務所不過是由一間公寓改造而來,社長室幾乎沒有單獨的隔間。一回頭還能看見並排擺放著的二手辦公桌,這就是室內的全貌。
但在拉蒙和暴龍王看來,這樣的事務所才更令人舒心。他們面帶笑容,對社長剛才的一番話點了點頭。
「噢!往後就拜託你多多關照啦,社長。」
「能和你共事,我感到很榮幸!」
雅科夫欣喜地看著安東諾夫與拉蒙和暴龍王握手的場面,臉上卻又浮現出一絲擔憂的神情,他向二人問道。
「二位能轉會至我們團隊名下,實在是倍感榮幸……但兩位想必也已經在墨西哥當地打出了一些名望。這樣真的好嗎?」
面對他提出的問題,拉蒙面帶爽朗的笑容作出了回答。而他身旁的暴龍王則鄭重其事地將雙臂抱在胸前,神色嚴肅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算離開了墨西哥,也不代表我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
「在當今這個時代,職業摔角已經不分國界。就算遠隔萬里,也一樣能讓粉絲們看到我們的英姿,反之也是如此!」
暴龍王身旁的拉蒙揚起嘴角,又補充道。
「而且你們的目標不只是“俄羅斯第一”,而是“世界第一”,對吧?」
像是被這番話感動了一般,雅科夫將手掌搭在胸前。安東諾夫的嘴角則越發洋溢出笑容,隨後用足以讓窗玻璃振動的音量放聲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我越來越喜歡你們了!」
安東諾夫的視線在拉蒙與暴龍王之間游移,然後猛地用手指指向天空。
「但你說得不對!銀河安東摔角隊的目標也不是世界第一……而是“銀河第一”!」
墨鏡下,安東諾夫那如同少年般澄澈的雙眼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受這束目光所感染,拉蒙與暴龍王四目相視,愉快地笑了。
「總而言之,實現目標的第一步就是出戰拳皇大賽!然後憑我們三個人的力量……奪回冠軍寶座!」
「那敢情好啊!這樣一來全世界都會陷入歡呼吧。」
「嗯!為了你,也為了這個團隊的未來,我也會竭盡全力!」
「……我說恐龍,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沒個反派該有的樣子嘛。」
「唔!?現、現在又不是工作時間,而且還是當著社長的面。不會有任何問題!」
就連西伯利亞的冰雪,也幾乎要因他們胸膛中的熱情而消融。毫無疑問,這就是銀河安東摔角隊的第一步。看著安東諾夫、拉蒙和暴龍王熱火朝天地暢談著理想,雅科夫的腦海中勾勒出充滿歡笑的未來,臉上露出了微笑。
南鎮的大街旁,經營著一家“幻境酒吧”。當夜色即將降臨時,懸掛著“營業中”標牌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位姿色妖嬈的女性闖進了店裡。
「瓊,你快來聽我說啦!」
帶著司空見慣的表情、說著屢聞不鮮的話語,那位女性就這樣徑直朝著吧台前的座位走來,店長瓊朝她看了一眼,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
「舞,歡迎光臨。又是來抱怨自己沒能和安迪組上隊嗎?」
「沒錯啦!真是的,明明我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加入呢!?」
她拿起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即便一頭趴在了吧台上。這位女性是瓊的好友——不知火舞。她的戀人總是優先考慮兄長和朋友,所以她像今天這樣滿腔憤慨地衝進店裡的行為也早已令人見怪不怪了。
見舞抬起了頭,瓊也打算聽一聽她的牢騷,正當此時,大門再次被猛地推開,發出了不亞於剛才的聲響。兩人轉頭看去,站在那兒的是眼角上揚、看起來心情不佳的坂崎百合。
「百合,歡迎光臨。」
「啊,小百合。這裡有空位哦。」
百合莽莽撞撞地朝著舞指向的空座位走來,還沒等完全坐下,她就朝二人探出了身子。
「瓊姐、舞姐,你們快聽我說啦!」
這副氣勢洶洶的模樣讓瓊回想起了幾秒前的舞,於是她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一絲苦笑。
「哥哥他呀,居然說我偷懶,還說我本領退步了,就不讓我加入他們的隊伍哦!?我最近的確是忙著給烤肉店打工,可我私底下也在自己訓練呀!他一回到家就對我說這種話,你們不覺得很過分嗎!?」
注視著雙手搭著吧台、眉尖上揚的百合,舞有些同情似地朝她頻頻點頭。
「那還真是挺過分的呢。不管是安迪還是小百合的哥哥,都老是瞧不起我們的努力。女孩子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是在拼命努力的呀。」
舞一手緊捏著玻璃杯,一本正經地說道。百合似乎不勝銘感,雙眼凝視著對方。稍過片刻後,舞將手中的酒杯咚地一聲放在吧台上,用熱情洋溢的眼眸看向百合。
「小百合,既然如此,就必須讓大家好好見識一下你的實力了!在拳皇這個盛大的舞台上和你哥哥大打一場吧!」
「嗯!我一定要讓哥哥輸得心服口服!舞姐也要狠狠地讓安迪知道知道你的厲害!」
舞和百合的雙手緊緊相握。 「既然這麼決定了,那瓊也——」,說著,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恰好與面露難色的瓊目光交匯。她有些尷尬似地低頭將視線移開,對舞和百合回答道。
「呃——,這個嘛。這次我可能沒法跟你們一起去了。」
「哎?之前你的確說過要暫時考慮一下,出了什麼事嗎?」
「……其實就在幾天前,良來邀請我加入他們的隊伍。我心想你們應該輕而易舉地就能湊齊人數,而且他的態度又特別真誠,所以我不由自主就答應了。」
瓊小聲說著對不起,向二人表達了歉意。而舞和百合卻盯著她的臉發楞了片刻,隨後兩人面面相覷——
「哎——!?」
這聲足以讓酒杯也隨之振動的驚叫令瓊不禁嚇得肩膀一顫。
舞先是驚訝了一會兒,然後臉上浮現出茫然中又似乎帶著一些喜悅的神情,向吧台後的瓊投去熱切的目光。
「什麼嘛,你要是早點開口,我就帶份賀禮過來了。瓊,恭喜你啦!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可別忘了爭取和他定好約會的日子!」
「好啦,別拿我開涮了。再說了還有羅伯特呢,我只不過是作為隊友加入而已……」
瓊不由得臉頰泛紅,百合則是一副心情複雜的樣子鼓起臉頰注視著她。
「這事我可沒聽說呀!原本還想再多罵那個笨蛋哥哥幾句呢,但既然瓊姐和哥哥的關係能有進展,那我也就不覺得心裡不痛快了……少女的心思真是複雜……」
「小百合,這次你就努力忍耐一下吧!作為朋友,我們要一起為瓊的愛情加油打氣!」
「……說得沒錯,這沒準是讓瓊姐成為我嫂子的絕佳機會!」
「你們倆也真是的……」
拍了拍眉頭緊鎖、口中嗚咽著的百合的肩膀,舞用滿腔熱情的口吻如此勸說道。抬頭見到她的這副神情,百合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她們徹底擺出了一副要守護好友愛情的架勢,而被二人注視著的瓊心中不知是無言還是無奈,長嘆了一口氣。
姑且不談店內的嘈雜,此時一位少女正佇立在南鎮的大街上。她身穿清純的連衣裙,頭戴一頂很深的漁夫帽,旁人無法窺見她帽簷下的雙眼。夜色已至,街頭的霓虹燈映照著昏暗的天空,少女手中緊握著一份文件,忐忑不安地站在幻境酒吧的大門前。
深呼吸後,少女好似下定了決心般握住門把,邁步走向店裡。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聽說舞小姐和百合小姐在這裡。」
她富有穿透力的嗓音迴盪在店裡。吧台前相談甚歡的三位女性回頭朝大門的方向看去,一見到那位少女,她們便立刻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這不是雅典娜嗎。舞和百合都在呢,怎麼啦?」
吧台後的瓊指了指舞和百合,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位少女——麻宮雅典娜。
在日本開展偶像活動的她究竟為什麼會專程來到南鎮,三人心中有著無限的疑惑。她的身邊沒有製作人和師父鎮元齋的身影,就連她的同門弟子兼頭號粉絲椎拳崇也不見踪跡,如此看來,可以推測她是隱藏了身份遠渡重洋而來。
雅典娜摘下帽子,端正起姿勢,接著轉身面向舞和百合。
「舞小姐、百合小姐,有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想要和兩位談一談……」
看著她充滿熱忱的雙眸,舞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伸出一隻手,將她的話攔在了嘴邊。
「不用說我也明白哦,雅典娜。」
一旁的百合也雙手抱胸,點頭附和。
「雅典娜心裡在想什麼,我全都瞭如指掌哦……」
她們的反應令雅典娜瞪大了雙眼。
「兩位莫非……!沒錯,其實——」
一想到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雅典娜暗自鬆了口氣,神情也變得緩和起來。正當她準備開口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舞一副輕鬆暢快的樣子單手敲了敲吧台,臉上浮現出爭強好勝的笑容。
「這次就由我、小百合,還有雅典娜三個人一起去挑戰拳皇大賽吧!」
「哎?拳皇大賽……?」
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雅典娜的萬分驚訝,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的百合臉上也掛起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可愛、優雅又無比強大的超級女主角隊誕生啦!讓全世界好好瞧瞧我們的厲害吧!」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舞小姐?百合小姐?」
「這個陣容絕對能拿下冠軍!」
雅典娜小心翼翼地叫著二人的名字,試圖糾正她們的誤解。然而舞和百合的眼中似乎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兩人臉上寫滿了熱情與乾勁,相互握起對方的雙手。
瓊朝著左右為難的雅典娜苦笑了一下。
「事已至此,也只能做好覺悟啦。你的那件事,等大賽結束後還趕得及嗎?」
「沒、沒問題的……」
「那等大賽結束後再慢慢聊吧」
看著舞和百合熱火朝天地暢談著參賽願景,雅典娜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嗯,我會加油的~……!」
盛情難卻之下,雅典娜在兩人身旁的空位上落座。瓊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伸手拿取了一隻新的玻璃杯。
與爭強好勝的舞和不服輸的百合併肩作戰想必會是一件勞神費力的事,但與她們交情匪淺的雅典娜或許足以勝任這個角色。思考著大賽結束後該如何慰勞她,瓊在玻璃杯中盛上礦泉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南鎮的一隅,有間掩人耳目的酒吧。人影稀疏的店裡,一對男女並排坐在吧台前。二人都有著修長的身材與端莊的儀態,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著優雅,是標準的俊男美女。
他們來到店裡差不多過了一小時。結束了話題的男子用指尖輕推鏡框調整好位置,而黑髮的妙曼女子則側目而視,隨後頗有興致地瞇起了雙眼。
「……那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吧?」
一聲不響地將放在吧台上的照片揣進前胸內側的衣兜里,年輕男子平靜地點了點頭。
「即使是你,想得到‘這個’也得大費一番周折吧……」
「哎呀,這話說得可真失禮呢」
「若是因某種機緣巧合落到了你的手裡,能否私下將它轉手讓給我呢?當然,報酬方面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當他緩緩回過頭去時,擺放在兩人之間的玻璃酒杯中的冰塊撞上杯壁,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對著年輕男子隔著眼鏡投來的視線,妙曼女子用一抹笑容作為回應,然後平靜地起身離開座位。 」
「是啊。假如……我能得到它的話」
她的話令男子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妙曼女子在即將離去時,朝著酒吧角落裡堆放得雜亂無章的座椅瞥了一眼,隨後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伸手握向門把。
「再會了,海恩小弟弟」
隨後,這位女子——梁便離開了酒吧。留下的只有安在酒吧大門上的鈴鐺還在叮叮咚咚地發出空洞的聲響。
午後璀璨的陽光傾灑而下,沁人心扉的浪濤聲夾雜著海鳥的啼鳴迴盪在岸邊。
她來到店裡,估摸著也快過了一小時。或許是由於這令人汗流浹背的日光,又或許是因為這家店目前在社交平台上有著極高的討論度,來到店內的年輕情侶絡繹不絕。尤其是這個向外延伸至海面的露天咖啡廳,更是吸引了無數的顧客,情侶們挨著臉銜著吸管地交談的聲音一刻不停地縈繞在耳邊。
將手中的平板電腦放到桌上,布魯·瑪麗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
「沒招呀。看樣子對方也不會繼續乖乖露出馬腳吧……」
她接到同行溫妮莎的邀約,來到約定好的見面地點,也就是這個咖啡廳佔座。最初是打算放下工作,好好享受一下美食,但溫妮莎卻發來消息說「抱歉,我可能會遲到一小時左右」,於是她便開始埋頭確認工作內容,以此來“消磨時間”。
瑪麗緊緊盯著自己的平板電腦,屏幕裡是一張暗中偷拍下來的照片。
上屆拳皇大賽上嶄露頭角的霍華德聯通集團新人——海恩。他出於某種目的潛入了霍華德聯通集團。儘管察覺到了他正試圖瞞著霍華德聯通集團,在背地裡有所行動,但目前還沒能抓住最為致命的馬腳。
這張偷拍下來的照片,便是瑪麗數月來千方百計才搜尋到的線索。
「避開霍華德聯通集團的耳目私下密會嗎。很難認為這只是單純的幽會……」
照片中還拍到了一位黑髮的妙曼女子,她與海恩在南鎮郊外的酒吧里靜靜舉杯對飲,此人是曾在上屆拳皇大賽中,以金甲喚的師父— —剛一的情人身份現身的神秘女性——梁。
「梁……她究竟是什麼來頭?」
正當瑪麗皺起眉頭時,一抹熟悉的紅色秀發穿過咖啡廳的座椅,映入了她的視線。
「瑪麗,久等啦~!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你呀,把我約出來,自己竟然還遲到——」
瑪麗一邊關閉平板電腦的電源,一邊抬頭擺出一副苦笑的神情。可當她看見走在溫妮莎身後的人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站在溫妮莎背後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黑髮美女。她就是瑪麗剛才一直用懷疑的眼光緊盯著的照片中出現的人。梁不知是否看穿了瑪麗此刻的心思,她露出沉穩的微笑,揮手致意。
「貴安。唔,你就是……布魯·瑪麗小姐吧?」
「……對,沒錯。梁,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老實說我很驚訝」
瑪麗面帶笑容回應了對方的寒暄,梁也喜笑顏開。
趁此期間,溫妮莎找了個空位坐下,邊伸手拿起菜單,邊向瑪麗開口搭話道。
「我去接了位“合作者”過來。我想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件壞事」
瑪麗把平板電腦收進包裡,同時將視線轉向溫妮莎。
「哎呀呀,我和你說過工作上的事嗎?溫妮莎……」
「希望你不要誤會了~。是她主動來找我的哦。」
「是啊。我怎麼也忘不了拳皇大賽帶給我的愉悅與戰栗。可是那個人和小金現在正忙著修行,而且,誰也不會情願和自己捉摸不透的人一起參賽,不是嗎? 」
梁也找了個位置落座,同時伸手接過溫妮莎遞來的菜單。瑪麗暗中打量著她,卻也無法得知她略帶為難的口吻與表情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真實用意。 “光靠試探也試探不出來吧”,放棄的念頭在瑪麗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正當這個瞬間,她與樑的視線交彙在了一起。
「所以我才會想到你們。畢竟同為女性,品性看起來也不壞,一定能很快變得熟絡起來。特別是瑪麗小妹妹,你我之間似乎有許多共同的“話題”,對吧……我也從朋友那兒聽來了各種傳言。我想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說著,她的臉上泛起了微笑,而這笑容背後,顯而易見地有著另外的深意。看著她這副如同是刻意擺出來的笑容,瑪麗的眼角微微揚起。
「是啊。假如你能把自己的目的也告訴我,你我之間的關係沒準還能更進一步」
瑪麗和梁面帶笑容,相互緊緊地盯視著對方。在旁人眼中,她們或許只是兩位意氣相投的女性,但二人之間,確確實實地有著一股由惡意、不信任與敵意所構成的看不見的火花在四處飛濺。
像是要消除這股火花般,溫妮莎將折疊起來的菜單橫在兩人面前揮動著。
「好啦,這不也挺好的嗎。她的實力無可挑剔,就算背後有什麼隱情,我只要能不受那位傭兵部隊隊長的妨礙,完成對目標的監視,那就足夠了。你也只要從她手裡弄到霍華德聯通集團的情報,就萬事大吉了,不是嗎?」
她叫住身旁的店員,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開始點單,隨後又輪流看了看表情已經緩和下來的瑪麗與梁。溫妮莎嘴邊的笑容仍是一如往常地直爽,唯有她看向二人的目光中,略帶著一絲只有在工作時才會露出的嚴肅。
「首先由我和瑪麗帶著梁去參加拳皇大賽。大賽開始後,你們負責幫助我完成工作。等大賽一結束,我和梁會向瑪麗提供必要的情報作為報酬。我們要做的只有妥善完成各自的工作……兩位,應該沒有異議吧?」
梁用莞爾一笑作為對她這番話的回應,瑪麗則不情願似地點了點頭。見到二人的反應後,溫妮莎瞇起雙眼,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
「很好!那我們三個志趣相投的好姐妹就互幫互助地走下去吧~♪」
服務員適時地開始上菜。飲品和菜餚一個接一個地被端上餐桌,直到最後,巨大的啤酒扎咚地一聲出現在三人面前,吸引了她們的目光,瑪麗不禁驚訝得面色一緊,梁則是瞪大了雙眼。
「這份量可真了不得。氣泡都要漫出來了……」
「我說你呀,就算沒有工作,也不用大白天就……」
「真是失禮呀~。這不明擺著是無酒精的嗎~?快點啦,你們也把杯子舉起來!」
確認過兩人都拿起各自的酒杯后,溫妮莎面帶笑容地高舉啤酒扎,高喊道「為隊伍的成立乾杯」。白色的氣泡沿著啤酒扎的邊緣滑落而下,映射著眩目而耀眼的陽光。
艦艇整齊列隊,像是指向浮上水平線的積雨雲。這支不屬於任何國家、航行於全世界的艦隊正是哈迪蘭所統帥的佣兵部隊的總根據地。
艦隊中央的航空母艦,他們就位於船上的簡報室中。
「本次作戰我們的目標是將“威爾斯”……也就是在上次大賽中現身的那隻怪物完全消滅。」
昏暗的室內,哈迪蘭站在投影數據的屏幕前,環視了一圈在場的全員。
面向長官整齊列隊的是拉爾夫、克拉克和莉安娜三人。他們順著哈迪蘭的視線,聚精會神地聽著他交代的作戰內容,但也為兩位不熟悉的客人稍稍分神。
「根據各地的重力波觀測結果,加上合作者……德洛麗斯提供的有力情報,可以預測那隻怪物還會再次在KOF出現。」
說到合作者時,哈迪蘭在短短的瞬間把視線移向身旁的女性。名叫德洛麗斯的女性在被介紹時優雅地向三人頷首。然而,她看向三人的目光中,彷彿透著觀察——說得難聽點就是評估三人的意味。
「威爾斯再次出現所造成的破壞想必會比上次大賽還要大。將受害控制在最小程度,盡快解決那傢伙……這就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哈迪蘭說完後點亮了房間的照明。室內恢復亮度後,讓人感到緊繃的氣氛也自然而然地鬆弛下來。
克拉克保持著立正的站姿,稍稍放鬆了下墨鏡後面的眼睛,開口說道。
「明白。屬下已經理解了本次作戰的重要性,不過沒想到教官竟然會親自上陣。」
「啊。而且教官的隊友……」
與克拉克動作一致,拉爾夫也微微頷首。接著將目光轉向了房間的一角。
背靠牆壁、無聊地擺弄手指的少女突然抬起頭。她像是要擺出威嚇的樣子回瞪拉爾夫,繃緊了全身。
「哎呀。真是失禮了,隊長小姐。」
對於她像在路邊偶遇的野貓一樣的反應,拉爾夫苦笑著將目光轉回到長官身上。
看到這一連串情形的哈迪蘭過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在本次作戰中,“增幅幽靈”……也就是伊絲拉和瞬影的存在非常重要。和上次大賽瞬影呈現出那種徵兆一樣,尚不能否定威爾斯再次出現時她們力量暴走的可能性。」
拉爾夫和克拉克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就連從進到房間開始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的莉安娜,聽到長官的話,眼皮也動了動。
「拉爾夫、克拉克、還有莉安娜。你們主要的職責是對大賽過程的觀察以及對瞬影的監視。如果他的那種能力暴走的話就要進行鎮壓。」
哈迪蘭閉上了嘴,房間又重歸安靜。
在沉默中,莉安娜回想起從威爾斯內部現身的大蛇。儘管據報告稱草薙京、八神庵、神樂千鶴三人聯手已經將其封印,但事情仍未結束,讓莉安娜很是在意。
在她體內沉睡的詛咒之血到現在仍然會痛。莉安娜無數次與詛咒之血對抗、戰鬥,偶爾還會暴走,這時身旁的長官們就會幫忙渡過難關。到如今,過去那種膽怯、認輸的想法已經全然不見。
然而,這一次的衝動“和以往的情況有所不同”。這種預感在心中留下了少許不安的陰影。如果預感正確,她自己就發生暴走的話,想必會對任務的完成造成極大的障礙。哪怕只有一點令人不安的因素也應該報告,莉安娜如此想著正欲開口。
「哈哈,原來如此。這任務交給我們再合適不過啦。」
拉爾夫的話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臉上露出無所畏懼的笑意,輕輕拍了拍一旁莉安娜的肩膀,誇張地點了點頭。
「儘管交給我們吧教官。控制暴走的傢伙這種事,我們習慣得很。」
「沒錯。就像往常一樣參加大賽,像往常一樣完成任務就是了。」
站在莉安娜對面靜靜點頭的克拉克的嘴角也浮現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
用余光看了看他們後,莉安娜再度轉向哈迪蘭。她的嘴角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能夠注意到這是在笑的,就只有她無比信賴的伙伴,以及一直守護著她的哈迪蘭。
「……明白了,教官。」
對她不加修飾但卻率直的回答,哈迪蘭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作戰過程中,我會讓艦隊在位於決賽場館北面六十公里的海上待命。所有人,不要大意,一定要完成任務。完畢!」
「——是!」
三人向哈迪蘭行45度鞠躬禮後,以毅然決然的步伐走出簡報室,而哈迪蘭則用信賴的眼光目送三人離去。
炎炎烈日下,在某個兒童福利設施的大門內側,出現了一對高個男女的身影——哈迪蘭、德洛麗斯。二人剛剛走出門外,就聽見鐵門咣的一聲關上,彷彿是在催促他們趕緊離開一樣。
哈迪蘭對大門內傳來的職員不耐煩的咂嘴視若不見,從懷中取出了平板電腦。
「果然不在這裡嗎。」
「嗯。不過……他們的態度可是夠傲慢無禮的。我也能理解“她”會從這裡逃走。」
德洛麗斯邊用指尖輕輕推了推純金眼鏡框,邊把視線轉向門的內側。哈迪蘭聽了她的話稍稍皺了皺眉,回想起剛剛在設施中的見聞和了解到的內情。
雖然預約過,但院長對待二人的態度彷彿他們是製造麻煩的根源一樣。遠遠就能聽到似乎是職員的成人的呵斥聲,還有在走廊擦身而過的孩子們陰鬱的表情,至少這裡對孩子們來說不是什麼舒適的地方,可謂洞若觀火。
不知從什麼時候德洛麗斯的視線已經轉向自己,哈迪蘭裝作沒看見,淡淡地說道。
「優先考慮的應該是尋找那個少女。不是改善設施的問題。」
聽到這樣的回答,德洛麗斯的臉上浮現了笑容。
「呵……也是啊。不過這城市可是夠大的。你知道該去哪找嗎?」
「請不要小看我。」
哈迪蘭邁出步伐,德洛麗斯緊隨其後。
「在南美活動的新生代塗鴉藝術家」,這就是他們要尋找的對象。其作品在當地具有極高的人氣,引得年輕人趨之若鶩,進而又通過社交網絡開始向海外傳播。據說她這個人神出鬼沒,像是鑽大人空子一樣,在街頭出現時就直播塗鴉,而當警察趕到時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按常理考慮,想要在寬廣的城市中找到這樣一個人想必是極其困難的吧。不過,「專業人士」出馬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要追尋這種程度的足跡,真是輕而易舉。」
遠遠看到來來往往聚在一起的年輕人的身影,哈迪蘭再次將平板電腦收入懷中。
聚堆的似乎是當地的十幾歲的孩子們。但人群中還有連十歲都沒到的小孩子的身影。他們所有人都一副狂熱的樣子大聲歡呼,吹著口哨,對著眼前龍飛鳳舞的鮮豔色彩如痴如醉。
在那裡,一位少女正面對著牆壁,鮮豔的黃色上衣隨風飄舞。她颯爽地戴著防毒面具,邁著輕快的步伐一邊變換位置一邊用雙手的噴漆罐對著牆面噴射顏料。乍一看,她只是一個富有才氣和活力普通藝術家。可是真正值得注目的並非她自身——而是在她正上方飛舞著的“手”。
「阿曼達,換你來!」
少女緩緩地將噴漆罐擲向空中。在空中飛舞的噴漆罐被一隻不可思議的、發出紫色靈氣的“手”迅速接住。
的確這和那個叫瞬影的少年所操縱的幻影之手十分相似。要說跟他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幻影之手更小,破壞力似乎也比較匱乏,而且就像具有意識一樣自由活動。
看到走進的哈迪蘭和德洛麗斯,觀眾們的笑容隨即消失,幾乎就在同時她們的畫作也完成了。
「你就是伊絲拉吧。」
聽到哈迪蘭打招呼,少女回首環顧,一邊納悶兒地瞇起眼睛,一邊將戴在嘴邊的防毒面具摘掉。
「什麼嘛……是又怎麼樣? 你們是誰啊?」
伊絲拉將二人引到一座人影稀少的狹小公園。在公園一隅的遊樂器材旁停下後,她毫不隱藏對哈迪蘭二人的懷疑,用銳利的目光盯著他們。
「拳皇就是那個吧,有錢人辦的格斗大賽。上一次的比賽我有看哦。」
在面無表情挺直站著的伊絲拉身旁,幻影之手——她似乎稱它為“阿曼達”——像是在佯攻一樣擺出要出拳的架勢。雖說是好戰的姿勢,但也能看出只是有戒備心,而非出自惡意。
在與德洛麗斯交換眼神後,哈迪蘭直視著伊絲拉的眼睛,開了口。
「我想請你作為我們的隊友參加這次大賽。」
「為什麼呢?」
「對不起,這個問題現在我還無法回答。如果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會提供信息給你的。不過……我想參加大賽本身對你來說也很有利。」
哈迪蘭靜靜地看著表情越發嚴峻的伊絲拉。站在幾步之外看向這裡的德洛麗斯也像評估商品一般把視線轉向少女。
「竟然利用人家的弱點。」,短暫的沉默後,伊絲拉一副不爽的樣子如是嘟囔道。
「……的確,要是有優勝獎金的話可以讓設施裡的小傢伙們吃上好的,光是參加大賽就能讓我和阿曼達聞名全世界。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不過……」
伊絲拉用手指把帽簷向下壓,用更輕的聲音回答。
「你們看起來很可疑。誰會信你們的鬼話。」
她背向哈迪蘭他們,像是要表明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在一旁的阿曼達則對著二人做出「滾回去」的手勢。
的確,站在她的角度看,從沒見過的大人突然出現,緊接著就要跟他們一起走,覺得可疑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不知是不是環境造成的結果,她似乎對“成年人”這一存在具有極強的不信任感。此時哈迪蘭在想是不是應該叫上與她年齡相仿的莉安娜一起接觸她才對。
一直保持沉默的德洛麗斯的聲音打破了公園裡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如果說這次的大賽,那個少年……瞬影也會參加的話呢?」
聽到這話的伊絲拉雙肩變得僵硬。已經向公園外邁出的腳又放了下來,慢慢回頭。
「瞬影……是那個跟長鬍子老頭和一副睡不醒樣子的小孩一起的,一看性格就很陰暗,讓人討厭的戴耳機的傢伙? 為什麼要提那傢伙啊。」
和剛才的態度不同,伊絲拉的聲音和神色帶了些許的興趣。似乎是看透了這點,德洛麗斯瞇了瞇眼,一邊向上推了推眼鏡中梁,一邊回答。
「那是因為地球上只有一個人,和你擁有同樣的力量哦。」
「……切!」
「你也一直很在意吧? 和自己擁有相同力量的少年……」
伊絲拉一邊睜大眼睛,一邊將身體轉回到對著二人。儘管沒有回答德洛麗斯的問題,但雙眼流露出的驚愕神色和僵硬的表情已經揭示了答案。
德洛麗斯嘆了一口氣,接著用銳利的目光盯著伊絲拉繼續說道。
「你們擁有的“操縱幻影的力量”……其根源和秘密,沒想過要一探究竟嗎?」
「我和,阿曼達的……秘密……」
「如果你肯幫助我們,並且展現了足夠的實力,我就全部告訴你。我保證。」
伊絲拉目光閃爍心神動搖,旁邊的阿曼達也在徬徨失措。
不知過了多久。大家都保持著長時間的沉默,公園的遊樂器材被風吹到發出的吱吱嘎嘎聲顯得格外刺耳。遠處剛剛踢完球的孩子們剛鬧哄哄地走出公園,一直低著頭的伊絲拉終於張了口。
「……要是幫你們的話,你們會告訴我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吧?」
對於伊絲拉慢吞吞提出的問題,哈迪蘭平靜地作答。
「我們必定會支付要求你幫忙的報酬。」
聽到這一回答,伊絲拉深長地籲了一口氣。接著,像是要甩掉迷惘一般甩了甩頭,再次將整個身體轉向了哈迪蘭和德洛麗斯。
「哼,我可沒說就這麼相信你們了哦。大人甚麼的全都不可信……不過……」
伊絲拉用手指將帽子輕輕向上提了提,嘴角上揚。那無所畏懼的笑容,是哈迪蘭和德洛麗斯第一次見到她笑。
「要是讓我當隊長的話,就隨你們吧!」
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正午時分,驕陽璀璨,南鎮的中心街上佇立著兩名男子。他們肩扛行李袋,仰頭看著耀眼眩目的店鋪招牌。
店舖前早已排起一條長龍,入口上方赫然寫著“極限烤肉”四個大字。隊伍中的人們七嘴八舌,時而也會探頭窺視店裡的菜單。二人從遠處觀望著這一切,其中一名男子——馬可·羅德里格斯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
「看樣子……烤肉店的生意做得相當不錯啊……」
「是啊……」
看著這間已經變得比自己記憶中更大更豪華的店鋪,另一名男子——坂崎良以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情抬頭凝望。究竟是不安,抑或是不滿呢。慚愧的是,良本人也尚未梳理好這股浮現於心底的難以名狀的情感。
無論在修行時如何努力拋除雜念,每當回想起“極限烤肉”這四個字,就有種好似陰雲般糾葛而沉悶的情感湧上心頭。而現在,這份情感也切切實實地籠罩在良的心中。
良和馬可走向店鋪側面的員工入口。通過對講機報上姓名,就立刻有人領著他們前往事務所。在井然有序的辦公室內迎接他們的是良的父親坂崎琢磨,以及良的好友兼同門兄弟羅伯特·加西亞。二人一見到良與馬可的身影,便笑著站起身來。
「噢,良、馬可!你們回來啦!」
「真是好久沒見到你們倆啦!不好意思啊,沒有出門去迎接你們。」
羅伯特走到良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馬可回以致意,而他身旁的良則面帶笑容地回應道。
「不,這樣就好。看到老爹和羅伯特都精力充沛,就再好不過了。百合她人呢——」
良的視線四處游移,開始尋找妹妹的身影。正當此時,坂崎百合以一副精疲力竭的姿態出現在了剛才被打開的那扇門口。她似乎沒有察覺到兄長們的存在,渾身癱軟似地朝房間裡走了進來。
「雖說是為了賺點零花錢,可這也太累了吧~……。對不起啦羅伯特,今天我可能也沒法去道場了……」
「辛苦你囉,小百合。極限烤肉的代言姑娘也需要休養生息。下班後去好好休息吧。」
「嗯,我會的!明天我可要一覺睡到大中午~……啊誒?哥哥,你們回來啦!」
也許是羅伯特的一番慰勞讓百合恢復了一些活力,她挺起了彎曲的腰板,這才終於注意到在場的良和馬可。看著百合為烤肉店的工作殫精竭慮的模樣,良的心中縈繞起了朦朧的陰雲。
「我回來了。百合你看起來也生龍活虎啊。」
「還行吧~。不過最近這兒的打工很忙,今天已經累到趴下啦。」
不知不覺變長了的頭髮紮成一條麻花辮,百合晃動著辮子朝兄長笑著說道。良看著她,心裡低聲告訴自己「幫家里工作也不是什麼壞事」。隨後,良又轉頭看向琢磨和羅伯特。
「噢對了。說起來,我在考慮參加拳皇大賽,也好檢驗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老爹和羅伯特你們有什麼打算嗎?」
「老夫手頭上有個事關未來經營的重要項目,實在是分身乏術。」
琢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良的眉頭微微一沉。但連同他本人在內,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留意到這個變化。琢磨雙手抱在胸前,把視線轉向了羅伯特。
「羅伯特啊,你和良一同去參賽吧!也別忘了給極限烤肉做宣傳!」
「喝!」
用洪亮的嗓門向師父作出回應後,羅伯特又轉身面向良,揚起嘴角伸出了手。
「最近老忙著店裡的生意,我也正想走出道場,去外邊活動活動身子骨嘞!良,這次也拜託你多關照囉!」
「……嗯!那就拜託你啦,羅伯特!」
良回握住伸向他的那隻手。也許是緊緊相握的手給了他一股安心感,良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看著他這副神情,馬可也寬慰地鬆了口氣。
「那還差一個人嘞。既然俺和良都出馬了……肯定也得叫上小百合吧。」
「嗯嗯。盡~管放心交給我吧,哥哥!」
聽到羅伯特的這句話,百合探出了身子。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緊緊凝視著自己的妹妹。
腦海中反复思索著方才百合的言行舉止,良在沉默片刻後,用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不。這次就不帶上百合了。」
「誒……!?」
「哎?為啥子嘞?」
百合和羅伯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琢磨仍將雙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地觀察事態的發展,而馬可卻轉而向良和百合投以擔憂的目光。
臉上仍掛著嚴厲的神情,良向百合問道。
「百合,你最近一次去道場修行是什麼時候?」
「那個……應、應該是……大概兩個月前吧……」
「難不成你想說自己的本事沒有退步嗎?你應該也明白,拳皇的參賽選手無一不是久經鑽研的強者。我可以斷言,如今疏於鍛煉的你不可能打倒任何一個人!」
「……唔!」
百合看起來深受打擊。但或許她自己也清楚,哥哥的那番話正中要害,令她啞口無言,雙唇開合著卻找不到一句話用來反駁。
哆哆嗦嗦地顫抖了片刻後,百合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句話。
「太過分了……竟然說我在偷懶……!才沒有那回事呢!哥哥你這傻瓜——!」
良目視著百合從事務所飛奔而出的背影。看著他的側臉,羅伯特微微地點頭表示理解。隨後,他又輕輕地拍了拍這位摯友的肩膀,寬慰道。
「小百合她那麼要強。別擔心嘞,她肯定能找回最佳狀態的。」
「……」
良輕輕地嘆了口氣作為回應,與此同時,羅伯特也表露出了自己的疑慮。
「不過,這下可該去哪兒找第三個人嘞?馬可嗎?」
自己的名字突然被提及,讓馬可身子一緊,而他身旁的良卻若有所思。
「不,我心裡有個人選……」
幻境酒吧的門前懸掛著一張“非營業時間”的標牌,店內吧台的盡頭處,瓊正在專心擦拭著玻璃酒杯。在安靜地進行營業前準備工作的她的耳邊,傳來了大門開合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向店內走來的腳步聲。她抬起頭,打算用冰冷的語氣驅趕這位不速之客。
「還沒開始營業哦……啊,原來是你嗎。別嚇唬人啊。」
「不好意思,開張前就來打擾你。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可當她意識到走進店裡的男子是良時,臉上的表情便柔和了起來。良舉起單手打著招呼,朝吧台前的座位走來。
「當然。要喝點什麼嗎?就當是慶祝修行結束。」
「還是不了……」
看著在自己對面落座的良表情中略帶一絲嚴肅,瓊有些不安似地皺起了柳眉。修行結束後還顯露出這般神情,令她覺得有些反常,她放下手中的玻璃酒杯,正打算問問對方發生了什麼,良卻好似下定決定般地抬起了頭。
「瓊啊,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筆直投射進雙眼的視線讓瓊心頭一顫。
「怎、怎麼啦,這麼一本正經的。」
「你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知心朋友了。在你面前我也不用顧忌些什麼。」
由於弄不清良這句話背後的深意,瓊有些驚慌失措。
「相互之間也早已知根知底。所以我認為這件事非你不可……」
「呃、嗯……」
他的表情無疑是認真的,言語中也沒有半點虛偽。儘管考慮到他的秉性,無非就是想說些關於極限流或是格鬥家的事吧,然而……也不能徹底斷定這不可能是“愛的告白”。心裡在乎的人說出了這番耐人尋味的話,瓊無論如何也免不了心生期待,她臉頰泛紅,等待著對方繼續開口。
忽然,良瞪大雙眼,兩手撐著吧台,同時向前探出身子。
「瓊!拜託你,這次和我們一起參加拳皇大賽吧!」
瓊嘆了口氣,雙手支在吧台上耷拉著腦袋。這個舉動的背後,是對竟會抱有一絲期待的自己所感到的無奈,良憂心忡忡地問道「你不同意嗎!?」。
「不,沒問題。反正這次的拳皇大賽我也還沒做好決定……舞她應該自己也能找到隊友吧。」
說著,瓊朝著一臉忐忑的良笑了笑。
「這麼說……!」
「我答應了。良,我也很久沒有跟你們一塊參賽了。」
「謝謝你,瓊!真是幫大忙了!」
良面露笑容,難掩喜悅,粗魯地一把抓住瓊的手。二人緊緊握手致意,瓊的內心深處卻在小聲埋怨著對方的不解風情。
在簡直悠久的黑暗中,他們看到的是突然出現的“龜裂”。
龜裂迅速擴大,中心部分嘎吱作響開始土崩瓦解。從崩落的裂縫可以窺伺無數個閃爍著光芒的世界。那空間就如同銀河一般,卻有著超脫世間常理的怪異感。
他們從近若咫尺卻又遠若天涯的龜裂另一側感到了某種氣息,接下來的一瞬,從那裡噴出了無數的“手”。
無數“手”的奔流湧入黑暗,將不停搖蕩的他們吞噬。發現什麼東西出現裂紋,響起坍塌的聲響時——七枷社、夏爾美和克里斯一齊倒在了熟知的大地上。
三人醒來數天后,他們坐在咖啡館的一角,像其他顧客一樣享受著平靜的下午。
「讓我們看到那幅光景的本主果然還是存在於什麼地方啊。」
克里斯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把手伸向放在桌上的果汁。
「是呢。肯定不會只是一場夢。」
「想要復活我們的某人做的好事……似乎不是這樣啊。至少不像是大蛇一族的什麼人引發的。」
在回話的同時,夏爾美把剛買的雜誌擺在桌上,七枷社大口吃著才做好的三明治。
克里斯將嘴唇離開吸管後,一邊把玻璃杯放在杯墊上,一邊悠閒地繼續說道。
「雖然只有一瞬……但的確是非常異樣的力量呢。說是其他地球意誌所為感覺也能接受。」
聽他這麼一說,正要把三明治送到嘴裡的七枷社停了下來。社拿著三明治,看向了對面正在無所事事擺弄手機的克里斯。克里斯感受到社的視線,也向他回看。
「確實如此。不過,那東西是什麼都無所謂吧? 就是單純的利用可以利用的東西啦。“邀請函”不也是這樣搞到手的……麼。」
社一邊單手搖動著帶有豪華封蠟的信封,一邊露出了無畏的笑容。克里斯也受他表情的影響跟著微笑。
「社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單純呢……不過,也確實是這樣。」
二人正要把視線分別轉回到三明治和手機時,在一旁看雜誌的夏爾美小聲驚呼了起來。
「哦呀?」
她將展開的雜誌轉向社和克里斯,指向上面的某處。
「社、克里斯,快看這快看這。那個“手”和這孩子的這個感覺是不是很像?」
夏爾美繪聲繪色地給他們的看的是寫著《THE KING OF FIGHTERS特輯》報導的一角。上面展示的是在上次拳皇大賽拍攝的照片。照片拍的是操縱巨大的幻影之手的一位少年。
「說是叫瞬影。照片不是很清楚,不過臉蛋蠻可愛的嘛♪」
夏爾美一臉陶醉地把手按在臉頰上,社和克里斯對視了一下後看向了照片。如她所說照片是從遠處拍攝的,因此拍得比較粗糙,社擰起了眉頭。
「確實感覺有點像那個,不過光憑這種照片……」
「直接在大賽確認不就好了?」
聽了二人的回答,夏爾美笑意不減地再次把雜誌拉到手邊。
「是啊。呵呵呵,又增加了新的樂趣呢♪」
社把剩下的三明治送進口中,接著伸手去夠眼前的冰咖啡。克里斯也拿起了玻璃杯,不過果汁已經喝光,只能聽到冰塊的聲音,他「啊」的小聲嘟囔了一下,便向巡店的服務員喊道。
「麻煩你,我要點單。」
斜眼看著一邊說著“好的”一邊走過來的店員,夏爾美讀起了雜誌上的文章,翻過一頁又一頁,很是專心的樣子。
午後平靜的空氣和店內播放的冗長的音樂引得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接著向前挺了挺身,輕輕敲了敲桌子。鄰桌的女高中生們聽到這聲音回頭看了看,不過很快就移開視線回到了她們自己的對話中。
「那麼,差不多可以開始考慮新曲子了吧。」
聽他這麼一說,夏爾美合上了雜誌,克里斯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啊,對哈。抱歉偏離主題了”
「復活演唱會,好期待呀~。我們三個一塊作曲吧。」
於是三個人就這樣融入了日常生活。
無論是鄰桌相談甚歡的女高中生、還是在對面看報紙的公司職員、抑或是昏昏欲睡進行巡店的服務員,沒有一個人去留意他們的對話內容。
是的,誰又能想像得到,看起來就像年齡相差較大的友人的這三人,竟然會是期盼著人類滅亡的大蛇一族呢。
南鎮迎來了黃昏,在城市的一隅,泡泡咖啡廳裡的客人漸漸開始多了起來,當然,其中也少不了他們。
明亮歡快的霓虹燈照亮了咖啡廳的吧台,而在離吧台稍遠一些的散座上,特瑞·博加德和安迪·博加德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停留在了與他們同行的男子身上。伸手準備拿取食物的他們之所以會忽然停下動作,是因為他們的朋友——東丈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一個提議。
互相宣誓一下這次參加拳皇大賽奪冠后想要實現的目標吧——他的提議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簡單概括。考慮到東丈的性格,會說出這樣的提議並不算稀奇,但由於事出突然,安迪還是表露出了一絲疑惑。
「立誓嗎……倒也不是不行,可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
「平平常常地去參賽,平平常常地拿下冠軍,你們不覺得很沒意思嗎?這麼做能給自己一個不能輸掉比賽的理由,也會更有動力,簡直是一舉兩得!」
說罷,東丈露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然後大口大口把炸雞塊塞進嘴裡。好友的這般模樣令特瑞再次爽朗地笑了起來。
「真有東丈你的風格。沒問題,就听你的!」
看著笑出一口白牙的特瑞,還有他身旁像是在用善意的笑容表示同意的安迪,東丈喜上眉梢。他放下手中的叉子,邊端正起坐姿,邊把身子朝著另外兩人的方向探去。
「嘿嘿,就知道你們會答應!那就由我先來發誓吧……」
「哦?當場就要說出來嗎?」
「那還用說?你們可聽好了!這次要是能拿下冠軍……」
剛回答完安迪的疑問,東丈便立刻攥緊拳頭,隨後起身擺出勝利者般高舉雙拳的姿勢,同時精神振奮地吼道。
「我就向莉莉提出約會請求!」
東丈用他那相當洪亮的嗓門喊出的這句話,在泡泡咖啡廳四周的牆壁間迴盪。他毫不在意其他客人的視線,熱切地註視著眼前的二人,這副神態令博加德兄弟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東丈作出這個提議的起因吧。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難怪你會這麼起勁。」
「哈哈哈。那就當是為了東丈的愛情,我們也不能輸啊。」
說著,安迪和特瑞相視而笑。
東丈又坐回椅子上,將手伸向啤酒扎,視線卻朝著安迪的方向看去。
「好嘞!那接下來輪到安迪了!」
「我!?目標、目標啊……」
安迪輕輕地用手托著下巴,好似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開口說道。
「雖然在不知火流的道場裡,我也在日復一日地磨練自己,可總待在道場裡似乎有些閉門造車的意思。儘管無法長期外出,但回歸初心,踏上武者修行之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面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他,特瑞用點頭予以回應。
「武者修行,這主意挺不錯的嘛。」
「只不過這樣一來,某個人可能會邊喊著你的名字邊緊追著你不放哦~」
「東丈你把舞當成什麼人了……不,嗯,似乎也沒法反駁……」
安迪先是朝著一臉坏笑的東丈皺了皺眉,隨後似乎是想像到了這樣的情景,語氣也開始變得微弱起來。他微微嘆了口氣,喝下一口飲料,又轉而把問題拋向了特瑞。
「哥哥你有什麼打算?」
特瑞短短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帶著一貫的笑容爽快地回答道。
「這個嘛。我就去周遊世界吧。」
「那不就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嘛!」
「的確。不過這才像哥哥你。」
看著揚起嘴角的特瑞,東丈發出了高亢的笑聲。也許是受東丈的這番舉止所感染,安迪的嘴角也放鬆了下來。
三人依舊保持著一如往常的狀態,也正因如此,他們才能讓彼此放心,才能相互信賴。無論是否立下了誓言,刻在他們的骨子裡的東西永遠不會改變,今後也將一直延續下去吧。
「對了,說個和誓言無關的提議吧,大賽結束後我們約上瑪麗和舞,大家一起去海邊玩吧。」
「嗯,好主意!我們一定要拿下冠軍,然後好好放個假作為慶祝才行。」
「到時候我和莉莉的關係一定也會有進展吧。呵,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隨著窗外夜幕降臨,咖啡廳裡迎來了更多的顧客,原本空著的座位逐漸被綽綽人影填滿,三人的歡聲笑語也淹沒在了店內越發紛雜的喧囂聲中。
深夜。地鐵站內,從充滿黑暗的隧道中吹來的穿堂風翻覆著男人大衣的下擺。略微凌亂的劉海露出的銳利雙眼瞥向穿著高跟鞋從背後走近的兩個女人。
「過得如何啊……八神庵。」
「呵呵呵……看樣子似乎還能受得了血之衝動嘛。真無聊。」
麥卓和薇絲——大蛇一族的成員,像亡靈一樣糾纏著八神庵的兩個美女帶著讓人略感寒意的美麗笑容,在離他幾塊地磚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不是說過嗎? 惡夢才剛剛開始。從壞掉的容器中湧出的亡者至今仍在全世界遊蕩。」
「你的血會陣陣劇痛也是如此,全部都是絕望的徵兆……世界的龜裂正在逐漸裂開擴散哦。」
「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真無聊。」
只聽車站裡噌的一聲,紫色的火光照亮了那裡,彷彿要將電子滾動牌的微光完全抹除一般。麥卓和薇絲瞇起眼睛,看向透出一絲不詳,然而卻是實實在在猛烈燃燒的火焰。
八神庵微微彎曲被紫火環繞的手指,慢慢轉過身。
「快滾。否則——就用這火焰送你們上路,下地獄。」
被彷彿要燒焦身體一般的殺意籠罩,麥卓看起來很滿足地出了一口長氣。而薇絲則像找到了喜愛玩具的貓一樣一臉坏笑。
在放鬆下來的她們身後,燈光忽明忽暗。每當昏暗時,紫色的火光映照出二人的輪廓,眼睛則爍爍發光。
「我要在特等席上好好觀賞你在惡夢中掙扎的樣子。」
「可別讓我們失望哦。」
薇絲緩緩晃動身體,麥卓則妖艷地湊上前去。接著,她們的手指指向了八神庵——他的背後。
「命運之時即將來臨……」
彷彿是打破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般,回送列車伴隨轟鳴聲在他們身旁呼嘯而過。在他所注視的地方,已經沒有了兩位美女的身影。突然刮起一陣風,庵的頭髮和外套迎著風,慢慢握緊了拳頭,手上的火焰不知何時已然熄滅。
庵的背後響起了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吧嗒吧嗒聲。整齊的腳步聲徑直接近,平靜的目光望向庵的背後。
「原來你在這啊。讓我好一頓找。」
聽到這女性聲音的八神庵回過頭去。
發出嚴肅聲音的女性——神樂千鶴直視著庵的眼睛,張口說道。
「能否再次請你作為三神器來幫助我呢? 八神庵……」
晴朗的天空,流動的薄雲,群鴿振翅起飛。
在城市的一角,遠離都市喧囂的公園裡,佇立著一位青年。一邊聽著背後的噴泉聲,他——草薙京偶然瞥了下手錶。就在離約好的時間只剩一分鐘時,摩托車的引擎聲在原本靜謐繁茂的樹林間迴響。
「抱歉。讓你久等了。」
運動型摩托車停在眼前,看著款款從摩托車上下來的女性,草薙京聳了聳肩。
「以你的習慣算是到得比較晚了啊,神樂。」
「因為交通事故國道被封了。急得我飛馳趕來啊。」
「喂喂,該不會因為太著急了超速駕駛了吧?」
千鶴看著把視線放回摩托車後開起了玩笑的京,一邊摘下頭盔,一邊豎起了柳葉眉。
「怎麼可能。」
千鶴在回答後喘了口氣,就一下子以認真的目光和京對視。
「那麼開始說正事吧,草薙。」
聽千鶴這樣說,開玩笑的態度立刻從京的側臉上消失。
不知是不是雲遮住了太陽,剛才還照到公園的溫和陽光不見了。讓人略感寒意的影子落在二人身上。
「上次大賽上出現的謎之怪物‘威爾斯’……從中復活的不僅僅是我們祛除的大蛇的殘存意念。」
「啊……說得是這幫傢伙吧。」
聽到千鶴的話,京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數日前千鶴髮來的郵件中附帶的一張照片。從上面可以看到融入城市中的三名男女的身影,他們是京等人曾經親手打敗並封印的大蛇一族。
千鶴盯著京變得嚴峻的表情,放低聲音繼續說道。
「從那以後,大蛇的封印就開始被不知何人的力量不斷干涉。所幸現在還能靠著八咫的力量摒退……不過我感到那力量似乎有日漸增長的趨勢。」
「你是說這也是這幫傢伙幹的嗎?」
京指著手機上的照片問道,千鶴搖了搖頭。
「不,很遺憾還沒了解到那個地步。不過……要說是大蛇四天王的力量,還是感覺有點異樣。要是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使理法本身發生變質的感覺……」
千鶴停住了嘴。一陣強風吹過,樹林裡的樹葉發出沙沙聲,遠處響起了烏鴉的啼聲。
「是他們想要搞什麼動作,又或者是他們也是被捲入的一方……究竟發生了什麼呢,為了得到真相,需要你和八神的幫助。」
忽然間撥雲見日,陽光照射下來。
千鶴再次鄭重其事地面向京,張開嘴,凜然問道。
「能否再次請你作為三神器來幫助我呢? 草薙京……」
京把視線從千鶴臉上移開,俯視腳邊。
「真是的,祖先什麼的、使命什麼的跟我一點關係沒有,我不是都說過了嗎。而且,要和八神處好關係,打死我也不干,絕對不行。」
話說到這,京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我是很想這麼說啦,不過就算這麼說了估計你也不會放棄的。就這一回哦?」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千鶴。因為厭惡而僵硬的表情不知是想開了還是無語了轉而變為苦笑。看到京這個樣子,因不安而陰鬱的千鶴的臉色又變得容光煥發,嘴角也揚起了笑意。
「謝謝你,草薙。」
可就在下個瞬間,京轉過身去背向千鶴,提高了聲調。
「不過,聯手雖然是可以。我可是有條件的哦。」
「條件?」
「麻煩事處理完以後,不管我要做什麼你都不插嘴的話還是可以考慮的。」
京的話隔著肩膀傳到耳畔,千鶴的臉上不知為何突然浮現了苦笑的神情。接著,她用比風吹過樹葉的窸窸窣窣還要小的聲音感嘆道。
「……你們說的話都一樣呢。」
「嗯? 你說什麼?」
「什麼也沒說。」
千鶴把手伸向摩托車,戴上了頭盔。她再次跨上摩托車向京打招呼,他雖然一副仍未釋懷的樣子但仍注視著千鶴。
「我知道了。我發誓,如果達到目的的話,對你們的行動概不干涉。但是,要到干涉大蛇封印的威脅解除才行……還是要優先完成三神器的使命,請你一定鼎力相助。」
「好的好的,“只是幫忙”。我會盡最低限度努力的。」
聽到這無精打采的回答,千鶴皺了皺眉,接著和來時一樣伴著摩托車的轟鳴聲離開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京再次把眼光落在拿著的手機上。
打開的是另一通信息。發件人處寫的是“老爸”。
「接下來……這頭的麻煩事,怎麼辦呢。」
和似乎束手無策的口吻相反,他流利地翻到了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在毫不猶豫地按下撥號鍵後,京把手機貼在耳邊走了起來。
「餵,紅丸嗎? 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唐福祿收到KOF邀請函的翌日。
「這次的大賽我不打算參加了。」
師傅剛一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驚得瞬影和明天君目瞪口呆。
「為……!? 為什麼呀,爺爺!」
「那~,就是說這次我們不參加了?」
看著怒目嗔視的瞬影和旁邊難過得垂下眉頭的明天君,唐福祿搖了搖頭。
「非也……這次是要你們和草薙京組隊參賽。」
「和草薙京?」
「是的。瞬影,明天君……通過上次大賽,你們在精神層面也取得了成長。我想以現在的你們,應該可以同我以外的格鬥家組隊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也是修行的一環。」
唐福祿將機票交給了二人。瞬影和明天君分別收下一張,注視著機票上打印的字符。看著二人的這副模樣,唐福祿微微露出笑意。
「我已經和柴舟先生打好招呼了。前往日本的旅程要多加小心啊。」
「結果,為什麼變成你來代替草薙京啊? 二階堂紅丸。」
從中國出發剛剛抵達日本,在機場入口迎接瞬影和明天君的並非草薙京,而是經常與他組隊的男人——二階堂紅丸。看著一臉訝異呆若木雞的瞬影和旁邊昏昏欲睡搖著頭的明天君,紅丸苦笑著聳聳肩。
「草薙京因為“別的事情”騰不出手。所以就求我替他了。」
「根本就和說好的不一樣嘛……」
「同感啊。」,看著大吃一驚的瞬影,紅丸也摀住了額頭。
紅丸受草薙京之託代他出戰的事就發生在昨天。大門有柔道聯盟的工作要做,京也留下一句「有些瑣事要辦。」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原本不打算報名參加這屆拳皇大賽了,結果就突然接到了聯繫。
向二人說明情況後,紅丸再次轉過身來對著瞬影和明天君。
「我做你們的隊友也沒問題吧? 反正你們似乎也沒別的辦法。」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雖然曾經和你戰鬥過……不過我們又不了解你,你不也是一樣嗎? 要是……」
——要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暴走了的話……
瞬影說著說著又閉上了嘴。看著他滿面愁容低下頭的樣子,紅丸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就听見好大的「呼哇」的哈欠聲。
「小瞬,不要緊的啦~」
明天君重新將枕頭夾在腋下,用空出的手扯了扯瞬影的衣襟。睡眼惺忪地依次環視了瞬影和紅丸一番以後,明天君的臉上浮現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而且,老師也說這是修行的一環~……我們大家從現在開始好好處不就行了嘛? 所以請多關照哦,紅丸先生。」
看著一邊笑瞇瞇一邊伸出手的明天君的樣子,瞬影也放鬆下來扯出微笑。
「……說的也是啊。多關照哦,二階堂紅丸。」
「啊,請多關照哈。瞬影,明天君。」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這時,空中響起了飛機起飛的聲音。瞬影和明天君隨之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黃昏的晴空,以及飛機後面留下的尾跡。
「帶著優勝的消息回去見爺爺吧。」
「嘿嘿,好的。」
看著相視而笑的瞬影和明天君,紅丸也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笑了起來。
「那麼,也算為了慶祝團隊結成,去吃點什麼吧。我請客,想吃什麼都可以。」
「真的嗎!? 謝謝紅丸先生! 那麼,我想吃吃看和牛烤肉!」
「喂,我說明天,你也稍微客氣點……」
「和牛,烤肉啊。OK,稍等。」
瞬影皺著眉,用胳膊肘懟了懟一副急不可耐表情的明天君。而紅丸則對二人的神情毫不在意,用慣用的手勢搜索餐廳。不一會兒,他把手機舉到二人面前。
「這家店怎麼樣? 我之前和朋友去過,味道還不賴哦。」
隨著手指在屏幕上滑動,黑毛和牛級別的華麗肉類拼盤、種類豐富的配菜等照片依次出現。瞬影和明天君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看著上面的照片。
「好、好豐盛啊。真的可以嗎?」
「別客氣啦。都說是慶祝了嘛。」
大大咧咧說出這話的紅丸爽朗的笑臉,絲毫沒有作為長輩想要在瞬影和明天君面前裝腔作勢擺闊的樣子。瞬影的視線從紅丸臉上移開,小聲嘀咕。
「很意外啊……」
「嗯?」
「你打扮得花里胡哨,看起來很浮誇的樣子。沒想還很會照顧人。」
「哼哼,女士們都喜歡這樣的反差。這可是我受歡迎的秘訣哦。」
這時,明天君把屏幕轉向瞬影,興奮地大叫。
「小瞬快看快看! 還有好多甜點哦!」
「真的嗎! ……哇,看起來超好吃……」
對著各式各樣甜點的圖片,瞬影情不自禁地露出期待的表情。看到與他年齡相稱的天真無邪的模樣,紅丸莞爾一笑,用雙臂摟住對著食物如痴如醉的二人的肩膀。
「哦,喜歡吃甜食呀。那今天想吃多少都沒問題喲,小瞬瞬♪」
「喂。請我們吃飯是很感謝啦……不過你是不是有點太自來熟了啊。」
「小瞬瞬害羞啦~♪」
「別鬧了! 真是的……」
夕陽映照著三人的背影,從機場入口漸漸遠去。
然而,他們還不知道,在數日後,他們將會和一位少女相逢。而這也將成為暗中接近本次大賽的災難的序章……。